第41章 被偷听的第四十一天
  连着好几日, 宋家人都是躲着人走。
  大杂院的议论声直到周六何春莲学校要唱剧了还换了个话题,何春莲特地嘱咐顾银星,“无论怎么着, 这回必须把你那对象带来给我们瞧瞧,是驴子是马, 总得拿出来溜溜。”
  “妈,这事用不着着急吧?”
  顾银星戳着碗里的烤地瓜, 语气懒洋洋的,分明是不太上心。
  她对那赵东来一开始还有些好感,可处着处着心里就觉得没意思透了,总感觉那人挺怪, 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头。
  这程子顾银星没急着跟那赵东来见面, 那边倒是挺着急的, 像是想尽快定下来。
  “急不急的, 咱们是瞧人,总得给你把把关, 要是人不行, 就换一下。”何春莲在这方面倒是很开明。
  顾金水笑道:“妈你说的多叫人心寒啊。”
  “心寒什么啊,人不行就换啊,真要是知道人不好还非谈, 那不是脑子有水吗?”何春莲白了儿子一眼, “你吃你的,少插嘴!”
  顾金水做了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看了眼顾银星,表示爱莫能助了。
  顾银星只好叹了口气:“行, 我估计他下午应该有空。”
  赵东来那边倒是很热情,顾银星打了个电话过去, 一下就答应了。
  下午一点,顾家人在学校门口见到了赵东来。
  赵东来模样很白净,就是头发倒腾得跟牛舔过似的,油光发亮,穿着小西装,小皮鞋,看着光鲜亮丽。
  他瞧见顾金水时,脸上掠过错愕神色,随后赶紧伸手:“这就是金水大哥吧,大哥你好。”
  顾金水跟他握了握手,客气道:“你也好你也好,听说你是在百货商店工作的,做什么的啊?”
  “我是会计科的,当会计。”赵东来有些自得地扶了扶眼镜,等着顾家人夸赞。
  每次他对外提起自己的工作时,外人少不了用羡慕的眼神看他。
  可这回,顾家人只是点了下头,谁也没说什么。
  梁颖更是看了下手表,道:“金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得赶紧进去,别错过了开场。”
  “哦对,差点儿忘了,闺女我来抱着吧。”顾金水看了看学校里的人,好家伙,人来的是真不少,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小摊贩,卖些瓜子花生糖果的。
  顾金水买了一包花生糖跟一包半空儿。
  摸着良心说,何春莲跟她同事们的这出《秦香莲》着实不坏,至少底下那些叫好的人不算少,何春莲的身段也好,唱腔也清亮,浑然没有她这个年纪要担心的沙哑。
  唱了一出戏,从后台出来,顾家人迎上去,顾金水道:“娘您喝点儿水,胖大海泡的,您今儿个这出戏真不赖。”
  “好说。”何春莲颇为自矜,她眼神瞥向赵东来。
  赵东来愣愣的站在那里也没动,顾银星只好开口介绍:“妈,这是赵东来,徐嫂子介绍的对象。”
  “哦。”
  何春莲拉长尾音,她脸上带着妆容,可不难看,很是端庄雍容,像是个富贵人家里的老太太,“小伙子第一次看戏吧,觉得怎么样?”
  赵东来嘴唇蠕动,心里嫌弃极了。
  他爱看的是茶馆、雷雨这些现代话剧,电影也看,可对京剧,他打从骨子里瞧不起加嗤之以鼻,尤其是瞧着老太太这张大花脸,但他不能说不好,只能勉强笑道:“我不懂这些。”
  何春莲点点头,“不懂没关系,刚看谁都不懂。”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往下说。
  赵东来满身不自在,道:“婶子,我打算带银星出去吃顿饭,您看?”
  梁颖愣了愣,跟顾金水对视一眼,夫妻俩没说话。
  何春莲倒是笑道:“好啊,去吧,银星,早点儿回啊。”
  顾银星阿了一声,对上何春莲的眼神,只好撇撇嘴答应。
  两人走后。
  顾金水把怀里孩子的耳罩戴好,对何春莲道:“妈,这人我看着是真不行。”
  “还用得着你说。”何春莲白了他一眼。
  她这种老家雀什么没瞧过啊,那小伙子骨子里太傲,压根就没把他们家里人放在眼里。
  还嫌弃她唱戏,唱戏怎么了,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少调失教的。
  学校附近倒是热闹,饭馆子这个点儿也生意兴隆着。
  顾银星进了里面,寻了张桌子才坐下,赵东来去点了菜回来,道:“我点了两碗饺子,一道白切羊肉,一道拍黄瓜,够不够?”
  “多了吧,我也吃不了这么多。”顾银星皱眉说道。
  赵东来摆摆手:“没事,这家不算贵,我付了账,才两块八毛。”
  顾银星:“……”
  她不乐意见赵东来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这人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她说的是吃不了这么多,他就说不贵。
  这不是九不搭八吗?
  “银星,你怎么搁这儿?”
  宋美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银星一抬头,脸就黑了,怎么哪里都能碰到她?
  “银星,这是?”赵东来看见宋美,眼里掠过一丝惊艳,宋美今日打扮的很是洋气,灰色毛呢大衣,里面是一条红裙子,裙子只短到膝盖,下面一双小皮鞋。
  甭说赵东来看宋美了,就是这饭馆里路过的男的哪个不瞧上一眼,这年头这么短的裙子,还是少见的。
  宋美自来熟一般,在顾银星旁边坐下,对赵东来露出个笑容:“我是银星的朋友宋美,也是医院里工作,你是她对象吧?你长得可真像高仓健。”
  高仓健是日本电影《追捕》扮演男主角的男演员,虽然是日本人,可却是这几年无数少女少妇心里头最崇拜的男人。
  因此,但凡夸一个男人像高仓健,那就无异于是夸这男人长得好,精神!
  顾银星瞧了眼赵东来,险些没把那句你眼睛瞎了吧给说出来。
  赵东来长得是还行,可他白净得连胡子都没有,像什么高仓健啊,像真由美倒是真的。
  “谢谢夸奖,既然是银星朋友,那一块坐吧,我们点的菜也快上来了。”
  赵东来脸上止不住露出笑容,对宋美态度热情了几分。
  宋美笑道:“这多不好意思啊,我刚点了一碗面,咱们等会儿一块吃。银星,你说好不好?”
  她故意笑着看向顾银星,就等着顾银星翻脸。
  殊不知,顾银星心里头对赵东来腻味的很,见宋美来这么一招,反而还觉得心里怪可乐的。
  她道:“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不是我掏钱,你随便。”
  “银星?”宋美瞪大眼睛,似乎很是吃惊,“你怎么能叫男同志掏钱呢,这太不见外了吧。”
  ???
  顾银星跟见鬼似的看向宋美,“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是他非要请客,又不是我逼着他。”
  “但你也不能真这么不见外啊,现在男女平等,就算谈对象,也不能叫男同志都掏钱,银星,你这点儿就是你做得不对了。”
  宋美皱着眉头,看着顾银星的表情,就好像顾银星多不懂事一样。
  顾银星挑起眉头,搁在这里装呢。
  她眼睛一转,道:“宋美,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所以不如这顿饭你来掏钱?反正你这么大气。”
  宋美顿时被噎住。
  她哪里有钱,身上就带了几毛钱刚买了一碗素面,因为工资被罚的事,黄喜荣这几天对她没好气,压根不给她钱花。
  顾银星嗤笑一声,“怎么?感情你就是出一张嘴啊,嘴上说得好听,钱是一分不花。”
  “我、我……”宋美脸上挂不住。
  她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看向赵东来。
  赵东来顿时心疼了。
  这宋美同志人多好啊,多开明啊,顾银星就有些刻薄了,非挤兑人家干嘛。
  他忙道:“没事,今天是我请客,你们要掏钱那就是见外了,大家吃的高兴最重要。”
  宋美这才破涕为笑,道:“谢谢您啊,不知您怎么称呼?”
  “我叫赵东来,紫气东来的那个东来。”赵东来挺直腰板,有些不敢看宋美。
  宋美描了眉毛,嘴唇涂得红艳艳的,她眨巴下眼睛,“赵东来啊,赵同志这名字真好听……”
  那点儿勾引好像揉碎在嗓子里,甜的叫人心里发痒。
  顾银星:“……”
  这场面怎么似曾相识。
  像是陈等等给她说过的戏码。
  顾银星心里没恼,她翻了个白眼,刚好这会子上菜了,两碗茴香馅饺子,白切羊肉,拍黄瓜。
  “你们吃,吃,千万别客气。”
  赵东来招呼道。
  顾银星丝毫不客气,她低头吃饺子,边吃边看戏。
  严韧跟朋友徐儒林从店外面走过,眼睛撇了一眼,就瞧见玻璃窗内,一个穿的暖和,头上戴着个坠着毛球小帽的姑娘就那么边吃边偷偷对空翻白眼。
  那小姑娘长得脸小,鼻子圆圆的,表情灵动古怪,小脸白里透红,跟个水蜜桃似的。
  “严韧,怎么不走了?”徐儒林有些纳闷地回头看他。
  严韧站定脚步,“我还有些事,你先去老白家吧。”
  “怎么,瞧着熟人了?”徐儒林八卦地凑过来,也跟着往里看,他一眼就瞧见顾银星了,没别的原因,这姑娘翻白眼翻得太利索了。
  徐儒林乐了,“怎么着,对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