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很尴尬。
  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一套三室一厅,陈宸伸着血淋淋地双手,手足无措上前道歉:“那个不好意思,刚才我有点着急。”
  着急到没看是谁,就黑着脸训人家一顿,还让人无条件帮忙。
  羞愧地低下头,陈宸发现,酆漓银灰色的西装上,染上了一大片血渍,有些星星点点都成了暗红色,完了完了,指定很难洗。
  酆漓站在原地,仪态端雅周正,他比陈宸高十几公分,站着就能看到陈宸饱满的后脑勺,莫名心情不错。
  他没回答陈宸的歉意,而是沉声回了句:“你医术很好。”
  这是来自于地府掌权者的公正评价,绝不含半点私人成分。
  陈宸抬头,羞涩地笑了笑,脸上显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只是在看到酆漓那张严肃周正的面孔时,莫名生出几分心虚,他是无证上岗,无证啊!
  面前的人可是地府掌权者,完了完了,这下捅了大篓子,不会在梦里直接失业吧。
  也不知道在地府的证件要怎么办理,待会儿问问小海,他必须尽快补上。
  心虚的要命,陈宸面上只能努力撑着脸假笑,心中其实盼望着,这尊大神赶紧离开。
  可千万千万不要提证件的事儿,也不要问他是哪所学校毕业的,现在他可是什么证件都没带来。
  陈宸觉得,自己好像被墨麒麟那个犟种,吓出了ptsd。
  然而越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酆漓见他笑的勉强,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过意不去。
  出于缓解他紧张情绪的目的,酆漓状似无意地开口:“你的医术是祖传的么?现在人间学中医的越来越少。”
  中医的没落,其实跟灵气的溢散有关。
  地表灵气稀薄,产出的灵植越来越少,就连普通药草的药效都大打折扣,再加上人类的兴旺,侵占了更多的地盘,植物生长区间受限。
  此起彼消间,中医学的发展自然受到了影响。
  “没错。”陈宸继续假笑,回答的相当敷衍。
  他眼巴巴盯着酆漓,满脑子都在想,他怎么还不走。
  堂堂地府统治者,酆都大帝,怎么会有时间在他这个小破医馆遛弯?
  陈宸仰着头,头顶一缕不听话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飘来飘去,誓死不跟其他头发打成一片。
  有轻微强迫症的酆漓看的手心发痒,他抬了抬胳膊,在快碰到陈宸头发的时候,又使劲儿收了回去。
  “咳咳,忙了这么久,要不要去清理一下?”
  陈宸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血,正滴答滴答往下流,地面上已经积了巴掌大的一小片。
  “要去。”陈宸红着脸点头,看向酆漓的衣角,“你身上,额,要不你先穿身病号服?”
  酆漓看着自己的衣角:“不用,去前面河里细细就好。”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陈宸眼含催促。
  陈宸莫名,这是什么意思?
  揣着一肚子疑惑,他还是跟上了酆漓的脚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几分钟,来到忘川河边,酆漓抬起胳膊对着河边摇了两下,掌心翻转,一汪清水流到陈宸面前。
  陈宸呆愣地伸出双手,只见那水像有生命一般,绕着他的手掌转了几圈,便裹着血渍飞入忘川。
  酆漓衣角的血渍同样如此,一道水流飞过,在他身上转了几圈,银灰色的西装笔挺洁净,甚至比刚才新了不少。
  所以,清洗是这个意思?
  见他惊愕地合不上下巴,酆漓解释道:“忘川能化解一切脏污,镇压所有邪恶,是地府之源。”
  “这么神奇?”
  陈宸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个大秘密,但酆漓说的云淡风轻,他又觉得像是地府常识。
  酆漓勾了勾嘴角,万年不变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皲裂。
  然而陈宸压根没看到,此时一个水珠正在他指尖上跳来跳去,像个调皮的孩子般,在陈宸快捏住它时,又飞快地跳起来,两种生物玩的非常欢快。
  终于,陈宸摸清楚它跳动的规律,提前下手,将水珠按在掌心,谁曾想这个狡猾的小水珠竟变成细流,跳跃着飞进了忘川。
  耍赖皮!
  陈宸皱着眉头强烈指责,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忘川深处,一缕缕黑烟被洁净的水流带着下沉,再下沉,不知沉了几千米还是几万米,聚拢的黑烟颜色变得越来越淡,到最后稀薄的黑色被投入河底的黑色漩涡。
  嘶吼、呐喊、怒骂,所有的声音都变成哗啦啦的流水声,轻快而有节奏。
  洗干净后,陈宸跟在酆漓身后回医馆,走了几步,他听到旁边桥上的喧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今天桥上的人很多,队伍排到忘川边还拐了个弯。
  顺着队伍看过去,陈宸突然看到队尾有个熟悉的面孔。
  阳阳爷爷?
  他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真的是阳阳爷爷。
  老人家穿着白色发黄的汗衫和黑短裤,白天他还戴了顶草帽,这会儿没有,灰白的头发乱糟糟地随风摆动。
  因为离得稍微有点远,陈宸看不清楚老人家的表情,但排队的人大都浑浑噩噩,无法交流。
  酆漓还在往前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回头发现陈宸正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