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他在被所有人嫌弃、在被公司赶出来后,依旧有人关心他,难过的也是这份关心。他害怕苏青跟他走得太近,连累到她。
  从小到大,他都生活在恶意中。
  他怕自己会给苏青带来伤害。
  既渴望着接近,又害怕靠近伤害到她,傅亦寒为此感到难过。
  “对不起。”想到这里,傅亦寒垂下头。
  因为他没有回她的消息,没有接她的电话。
  “我说过,不要随便对一个人说‘对不起’。”
  苏青皱眉,道,“那东方东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拒绝拜他为师吗?”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
  傅亦寒沉默片刻,斟酌着用词,“他是我母亲的故人。”
  “故人?”苏青挑眉。
  她想起了梅玖老太太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坐在对面的傅亦寒,似乎也陷入了回忆。
  东方东的事,还要从他被宏兴娱乐赶出来的那天,不,不对,应该是城市庆典的那天晚上。
  那个周五,苏青去佳诚健身房找到他,让他去找东方东拜师。
  在苏青离开后,他联系上了东方东。
  东方东在电话里要求他,明天,也就是城市庆典那天见面。城市庆典晚上,他如约去见了东方东。
  东方东那时的神情很怪,尤其是盯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将他吃掉一样。
  可是苏青临走前的叮嘱,让他强迫自己停留下来。
  东方东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亦寒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道:“那是他的一处房产,那栋房子里堆满了我母亲的遗物。”
  有年轻时候的照片,也有一些用过的物品,甚至包括一些比较私人的物件。
  堆满了整间屋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变态。
  尤其是挂在客厅正中间的那张、被放大无数倍的照片……
  “那是我母亲的遗照。”傅亦寒道。
  遗照?
  苏青惊讶。
  傅亦寒声音苦涩道:“我或许忘了说,我的母亲是一名摄影爱好者,我的外祖父则是著名的摄影大师钱相宜。东方东是我外祖父摄影专业的学生,也就是我母亲的师兄。”
  “东方东挂在客厅正中间的那张、我母亲的遗照,其实是她生前最后一幅作品,同时,也记录了她的死亡。”
  “她是,跳楼自杀的。”
  “而我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
  苏青震惊地望向他。
  傅亦寒努力想要拉平嘴角线,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悲惨,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傅亦寒对母亲钱晓宁的记忆并不多,毕竟母亲死的时候他也才六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
  他记忆里的母亲,总是特别的偏执。
  要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不出来,被饿得胃疼的傅亦寒,在翻完家里的食物后,不得不在寒冬腊月去外面翻垃圾桶。
  被附近的小孩,追着叫他“小叫花子”。
  看起来脏兮兮的,被认为是小乞丐也正常。
  有时候,他的母亲又很正常,正常得跟隔壁小胖的妈妈一样,会按时做饭,关心他有没有穿暖和,会在生日的时候给他买一块小蛋糕,会去学校参加亲子活动……
  每到了这个时候,傅亦寒都会异常珍惜。
  可这样的时日,总是少的。
  更多的时候,是母亲拿着一个红色的相机,逼迫他穿上各种花花绿绿的服装,那些服装有男装,也有女装,再给他花上很浓、很诡异的妆容,强迫他站在灯光下,摆着各种姿势。
  即便他不喜欢,即便他表示抗拒,即便他哭着求她,她仍然不会放弃。
  甚至,她会生气。
  每当他对拍摄表现出抗拒,她就会拉下脸来,脸色阴沉沉地盯着他,变得特别特别恐怖。
  记得有好几次,他被迫保持一种复杂的姿势,几个小时都不准动,直到痉挛,倒地晕厥。又或者是在寒冬腊月里,让他光着脚,穿着漂亮的裙子站在附近的冰湖上,给他拍照。
  母亲钱晓宁这种种的行为,导致年幼的傅亦寒看到红色相机,就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恐惧。
  “这就是我害怕拍照的原因。”傅亦寒道。
  苏青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得到支线任务的答案。
  傅亦寒端起旁边的茶壶,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在意,不过最后还是失败了。
  “或许是母亲这样的行为太过了吧,最后连周围的邻居都看不过去。”傅亦寒再次开口。
  因为傅亦寒好几次当着外人的面晕倒过去,再加上周围邻里的议论,没过多久母亲虐待孩子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被附近一个关爱儿童的公益组织关注到了。
  公益组织带着警察,拿着母亲虐待他的那些证据来到他们家,想要跟母亲进行交涉。母亲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再一次陷入癫狂……很快,她母亲被带走了。
  因为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被关进了c市的精神病院。
  母亲不在家的那段时间,傅亦寒独自住在那栋房子里,公益组织负责照顾他的一日三餐。或许是因为他天生自带“讨人嫌的buff”,很快就被公益组织的志愿者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