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殷殷把他的手拿掉,她很少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但一旦她感兴趣了,就一定要知道:“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越清宴把眼睛闭上了,声音很轻,“我一直在追随我的月亮。”
  怎么又扯到月亮了?宋殷殷觉得他在耍赖,抬手拍他让他睁开眼睛:“说清楚,别装醉。”
  “宋老师,我是真的醉了。”越清宴睁开了眼睛,偏头看她,眼里潋滟如盛满水光,看着宋殷殷皱着眉不满地看他的样子,轻轻接住她来打他的手,又马上放下,莫名其妙地轻声叹息一声,“我好想变成虫子。”
  确实不清醒,竟然要变成那种恶心的东西,但是该说的必须给她说清楚,宋殷殷伸手去捏他的脸,手动帮他清醒:“你要变成虫子恶心我吗?”
  越清宴半躺在沙发上,由着她摆弄自己的脸,眨了下眼睛,眼里漾开笑意:“变成虫子的话,就可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宋殷殷听不清他说话,靠近去听,越清宴靠在沙发背上没动,低着眼看她,压低声音,气息轻轻打在她的颈侧:“咬月亮了。”
  虫子咬月亮?宋殷殷顿了片刻,想起进门前她说虫子咬她。
  所以,越清宴念叨这么久的月亮指的是她?宋殷殷静了片刻,凶他:“你敢咬我一个试试,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许想。”
  越清宴平静地认怂:“嗯,我不敢”,看着宋殷殷,眼睫慢慢低下去,声音比之前还要轻,“这三年,不让月亮看到我,是因为不想让她更讨厌我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跟宋女士说,她最讨厌的,就是像他这样油腻又自恋的男生。
  他想用时间把自己变成她不讨厌的样子,可他还是没做到,再出现在她面前,还是她最讨厌的样子。
  宋殷殷不解地看着越清宴,她平等地讨厌每个人,越清宴不早就知道了吗?多讨厌一点,少讨厌一点,有什么区别?至于让他三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吗?
  说清楚呀,宋殷殷戳戳他,但越清宴好像睡着了。
  宋殷殷微微凑近他,鼻子动了动,嫌弃地退开,他的身上还是很香,但她还是觉得有鱼和鹅的味道:“去洗澡。”她不能允许有这种味道的存在在她睡觉的空间里。
  越清宴还没反应,宋殷殷抿唇盯了他一会儿,站起身,把屋子里的摄像机挨个关掉。
  【啊啊啊,别关别关,我们还要继续看!大小姐是不是要给越清宴洗澡了?】
  【刚刚我都不敢呼吸,这段信息量也太大了吧?越清宴出国的这三年没让宋殷殷见到他,但好像一直在替她做饭,这是怎么做到的?他潜入到宋殷殷的厨师团队里了吗?】
  【呜呜呜,我一直在追随我的月亮,又甜又好哭。】
  【咬什么月亮啊,亲月亮啊!越清宴醉了都不敢冒犯殷殷吗,就敢嘴上说说?假装难受,求她抱抱你啊,笨蛋!】
  【不想被月亮讨厌是什么意思啊?油王也不要对自己太严格了。不可能有人不被宋大小姐讨厌的,你只要少被她讨厌一点就赢了!】
  第22章 好
  宋殷殷人还在越清宴的房间, 就接到了宋女士的电话,她有些奇怪宋女士怎么还把电话打到节目组的手机了,不过,转念想, 神通广大的宋女士什么做不到, 平淡地接起电话。
  电话是接通的状态但母女俩都没说话, 沉默持续到宋殷殷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才被打破,中年女性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严肃地问:“宋小姐,你在哪里?”
  见宋女士先说话了, 宋殷殷也开口了, 语气隐隐带着胜利的欢快:“我在录节目啊,就是宋女士绝对不会看的那个恋爱综艺。”
  听宋殷殷还特意强调了恋爱综艺这四个字, 宋厉清顿了一下,接着又很正经地继续:“我哪有时间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拿爱情作秀,这种节目能是什么好节目?你的搭档是谁?”
  宋殷殷往越清宴房间那边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你都看不上我录的节目,我告诉你干什么?”
  宋女士冷声:“我也不用你告诉我,我今天都听到公司里的那些小年轻说了, 越家那小子也上节目了?”
  宋殷殷抱起小熊, 有些紧张地捏捏它的鼻子,不过很快就恢复她有理不饶人,没理也要给自己争出几分理的骄纵样子:“宋女士怎么还骗人?你公司的员工还敢在你面前说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宋女士底气很足:“他们在茶水间说的,我路过听到的,不行吗?我不反对你谈恋爱, 如果你坚持要找像他那样的男朋友,我也不会干涉你, 但我必须表明我的态度,我不喜欢他。”
  宋殷殷都把小熊的鼻子怼进去了,不高兴地反问:“谁要和他谈恋爱了?”
  宋女士没理她接着说:“从小到大,他带着你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情?就说那次你们两个偷偷喝威士忌,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
  宋殷殷也生气了:“宋女士,你不要说的我像白痴一样,做什么事情,还要别人带着我。我做的都是我自己想做的。”
  “我能不知道吗?我说的就是,他太纵容你!”宋厉清没扬高声音,只是语气稍微变化,就让人感到强烈的气场,“你做坏事,他也能替你背锅,你在他身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本来就任性,在他身边就更无所顾忌。宋殷殷,你敢挂我电话,我现在就去节目组找你。”
  宋殷殷把放在挂断键的指尖拿开,刚要把手机丢到一边,听到宋女士语气微缓:“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他告诉我们家长的话,是他非要你喝那些威士忌?是他拉着你爬到树上去的?我不喜欢越清宴,但有些事情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
  “你当时喝得迷糊,摔得也晕,后来都不记得了,医生到的时候,你哭得稀里哗啦,语无伦次地说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月亮,要越清宴把你送回天上,你们两个才爬到树上的。”
  “我们家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清楚。我不是怪他,我知道是他用自己保护了你,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宋女士说,“而且他那副……”宋女士停了足足三秒,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越清宴,最终说了一句,“我就没见过那么嘚瑟的孩子,你不是也挺讨厌他这点的吗?”
  越清宴这孩子天天打扮得跟个小孔雀一样天天围着她们家开屏,漂亮是漂亮,但太夸张。
  换了个发型,都要叫上朋友,成排的超跑高调至极地围着外环转,说是要全城都看到他帅气逼人的样子,说好听了是少年意气风发,说不好听了,就是自恋中二病。
  对宋殷殷就更夸张,有一次她只是扎针没哭,这孩子包了半个城的大屏,带着几十个保镖拉横幅,买了几十车的礼物给她。
  那还是他们在上小学的时候。
  想起这些事情,宋女士都觉得无语,她的女儿宋殷殷已经不是寻常的孩子了,再找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宋女士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另外,她私心希望宋殷殷享受充实的人生,爱不爱的只是调剂,想谈恋爱就去谈,谈一辈子的恋爱都可以。
  作为母亲,她这样希望可能不太好,但她确实希望宋殷殷不要遇到太喜欢的人,喜欢到愿意和他一起步入婚姻。
  她说越清宴纵容宋殷殷,其实她更纵容。
  她希望宋殷殷永远能像现在一样,任性妄为,想要什么就要,不想要的,立刻踢掉。
  结婚生孩子,她亲身经历过,再甜也带着苦,再没人故意约束你尊重你但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限制,她不后悔因为生宋殷殷,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体验了生命最严重疼痛,落下了一些病根,但她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
  尤其宋殷殷根本不喜欢小孩子,小时候上完生理课,听到生孩子都害怕,还写了个愿望希望自己不孕不育。
  越清宴是越氏集团的继承人,他能接受自己没有孩子吗?他自己能,他的家族可以吗?他的父亲可以吗?
  宋厉清不希望宋殷殷有一天她会为了所谓的爱情牺牲自己,委屈自己,甚至不想让她有面对这种选择的可能。
  总之,从哪个角度宋厉清都不喜欢越清宴。
  宋殷殷静静地坐了一会,揉揉小熊的脑袋,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什么不讨厌呀?我还讨厌宋女士管我这么多呢。”
  说着讨厌,但宋大小姐娇气里藏着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让人听着生不出一点气,宋女士也是一样,冷哼一声:“谁愿意管你?你要非要和越清宴谈恋爱,我还能绑着你不让你谈啊,我是给你建议,这是作为母亲的义务,就和当初我说以你的性格最好不要当明星,你看看现在网上骂你的……”
  宋殷殷一下坐起来:“谁非要和他谈恋爱了?宋女士不许造谣,就算谈,那也应该是他求着我非要谈。”
  宋厉清服了她女儿抓重点的能力了,换了个话题:“你们嘉宾里有个叫海熟旧的?”
  宋殷殷想了一会才翻译过来:“陆笙新?宋女士你的记忆力怎么了?”
  “嗯,对,就是他。我对你的节目又不关心,为什么要记一个嘉宾的名字,就是听到朋友提了一嘴。”宋厉清语气也隐隐有宋殷殷没理理直气壮的意思,不过,很快就严肃起来,“他要换嘉宾,你们知道吗?”
  宋殷殷虚起眼,这个狗屁男主偷偷打什么主意呢?“他想换了谁?”
  “秋水伊,说是要换个女演员进来。”
  宋殷殷冷笑:“他还是把自己换了吧,又丑又没用。”
  “宋小姐注意你的用词,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不能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宋厉清又问,“你和秋水伊关系怎么样,需要帮她一下吗?我可以跟我朋友打声招呼。”
  “我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嘉宾关系能有多好,为什么要帮她?”宋殷殷傲娇地点着小熊的鼻子,“我只是看陆笙新不顺眼,他要做成的事情,我都要妨碍他。”
  “行,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宋厉清似乎意有所指,“不要再到房间外面乱逛了。”
  “就逛。”宋殷殷在床边坐得端正矜贵,面无表情地略略略了三声,挂断了宋女士的通话,把手机丢到一边,低头看怀里的小熊。
  原来是她最先说自己是月亮的。
  点小熊的鼻子。
  她都忘记了。
  又点了下小熊的鼻子。
  笨蛋,也不提醒她。
  宋殷殷说到做到,跟宋女士说了要出去逛就一定出去逛,到越清宴的房间逛了一圈,看到他还乖乖地睡在床上,这才回房间。
  早上,宋殷殷换了运动装照常出来跑步,以为外面没人,然而推开门,一道高挑的身影闪出来,把宋殷殷吓了一跳,一脚就踹过去,那人挨了她一脚,还和她道歉:“对不起,吓到宋老师了。”
  “我才没被吓到。”宋殷殷看向也换了运动装,看起来干净利落,完全看不出昨晚醉酒痕迹的越清宴,“你清醒了?”
  越清宴点头,弯起唇:“感谢宋老师昨晚不辞辛苦亲自照顾我,大恩不言谢,宋老师有什么要求,可以随便提,我一定尽力满足。”
  “这还用说?你当然要补偿我。”宋殷殷往前走,“你喝醉的时候可麻烦了。”
  越清宴慢悠悠跟在她后面,在她停下来的时候,把水杯给她:“对酒精敏感,是我完美人生里极为稀少的缺陷之一,而这个缺陷也如此完美,完美得让我完美到不真实的人生具有了真实感,也会让我表现出和平时不一样的魅力。”
  他好像要把昨晚喝醉时没表现出来的自恋补回来,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完美,宋殷殷喝了几口水:“完美个鬼。”
  越清宴叹息:“没错,就算变成鬼,我也会很完美。”
  宋殷殷看着他嘚瑟,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知道你喝多了的时候做了什么吗?”
  越清宴看着宋殷殷,笑意淡了淡,似乎在回忆。
  “太丢人了,我都不想说。”宋殷殷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语气轻快了一些,“以后看直播回放吧,几百万观众可都看到了完美的越清宴做出了那种事情。”
  “丢人……”自恋的越清宴果然很在意这个,皱起眉,在宋殷殷走过他旁边的时候,他低下头,声音很轻地问,“和宋老师表白算是丢人吗?”
  宋殷殷顿了顿,转头瞪他:“你什么时候和我表白了?”
  越清宴看了她一会,抬起头,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原来我没做这个啊,看来酒后吐真言不是真的。”冲宋殷殷眨眼,轻缓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不过,也好,我的表白怎么能随随便便发生,必须要在最华丽的地方,行最盛大的仪式,时间地点人物,一切都要perfect。”
  他出国前就很有语言天赋,美式英式发音都很厉害,又在国外待了三年,发音不可能不好听,但中文里突然加了个英文真的很欠扁。
  宋殷殷转头,看到他还把摄像机给打开了,弹幕肯定都在吐槽他。
  宋殷殷懒得搭理他,往屋子外面走,越清宴还在猜他昨晚做了什么:“难道我把衣服脱掉了吗?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换了浴衣。”他看向宋殷殷,“那我希望当时只有宋老师在场,不然,我冰清玉洁的身体……”
  宋殷殷冷飕飕地看他:“闭嘴,那是因为你洗了个澡。”嫌弃地扭开脸,“昨晚你都要臭死了。”
  越清宴挑起眉,为她打开门:“那是宋老师帮我洗的吗?”
  宋殷殷看着越清宴,没往外走,向扶着门的他那边转过身,慢慢靠近他,声音放轻:“嗯,我帮你洗的,有没有感觉身上多了些东西?”
  越清宴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但还是在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哗啦,宋殷殷冷着脸把他的手拿起来,让他看自己的手,越清宴目光仿佛被打湿的羽毛在她身上黏着很久,才慢慢抬起,去看她要他看的地方。
  他的手背留了块红印,上面的公主图案他熟悉不过,旁边还有她的名字,越清宴看着印在他身上的那三个字,目光缓缓抚过。
  宋殷殷冷冷地说:“昨晚靳淮过来给你洗的澡。”
  但靳淮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靳淮才要给他脱衣服,越清宴就醒过来了,没有抗拒洗澡,甚至还很主动,嘀咕着自己身上不好闻,自己就要进浴室,但坚决不同意靳淮进去帮他,把她和靳淮都给累够呛。
  最后,他还是自己洗的,她气不过,一直等到他出来,看到他竟然没把手背上的印章洗掉,她看颜色有点淡了,就给他补了一下。
  “我只负责检查。”她怎么可能会给别人洗澡,“看你身上不臭了,给你盖了个章,就像猪检查合格也会盖个章。”
  她用“你是猪”的眼神看越清宴,越清宴眼里渐渐又盛起笑意,抬起眼看她:“那宋老师知道猪的检疫章一般都盖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