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御桌上堆满了奏折,康熙正手执朱笔细细批复。
  “五公主要出宫?”康熙问道:“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不曾说,只是看五公主的样子像是急事。”
  康熙想了想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李德全刚出去不久,便有一女子身穿浅紫色宫装一脸急色地走进来,还未近前便是匆匆一礼:“儿臣请皇阿玛圣安。”
  “贝勒爷府上传来消息,儿臣的姐姐马尔泰若兰重病在身,请皇阿玛允儿臣回去探望!”若曦边说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康熙丢下手中的奏折。
  他虽然是想要尽可能地斩断若曦这个抚蒙棋子和朝中家族的联系,可若是斩得过于彻底只怕也不容易控制。
  他之所以能够除鳌拜,平三藩,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从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她是一个女人。
  要知道,女人有的时候于大局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于是他道:“若曦,马尔泰若兰是你的亲姐姐,她重病你想回去探望无可厚非,可你要记得,你已经是皇室女了,以后称呼上可不要再弄错了。”
  若曦心头一惊,俯身又磕头道:“谢皇阿玛的恩准和教诲,儿臣记住了。”
  “李德全,这件事你去安排吧,吩咐刘声芳去给侧福晋看诊。”
  刘声芳是专门为皇上看诊的御医,康熙拨他去给若兰看诊也是变相地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了。
  ……
  若兰的小院自从若曦进宫后就少了很多的欢声笑语,恢复成了从前沉闷的状态。
  若兰虽然御下并不苛刻,可是她不喜吵闹,也不爱出门。在旁人都因为八阿哥赏赐东西而兴高采烈,只有若兰随便看了一眼便淡淡地道:“妾身很是喜欢,多谢贝勒爷赏赐。”
  说完便叫人收进了库房,再不多看一眼。
  从前下人们虽然觉得无趣,但一年四季都是如此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后来若曦来了,也给这座小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欢快。可现在她走了,这一动一静的反差才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若兰本就心有郁结,这下就更加寡言忧郁,直至最后积成了心病。
  “姐姐,我回来了!”若曦风一样地跑进来小院。
  若兰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听见声音勉力撑开眼皮:“我好像听见若曦的声音了。”
  和巧慧一同随着陪嫁进京的另一个婢女巧织连忙上前道:“是的呢,夫人。奴婢也听见二小姐的声音了。”
  话音刚落,风一样的少女便进了门,扑到了榻边:“姐姐,怎么我才进宫几月你就病成了这样。你明明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呀。”
  若兰虚弱地撑起身子:“别哭,姐姐只是染了风寒,很快就会好了。”她伸手为若曦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轻声地安慰道。
  若曦伸手扶着她的肩膀,有些心疼地捏了捏她瘦弱了不少的肩膀后才向后招手:“刘太医,您快给我姐姐瞧瞧。”
  刘声芳忙拎着小药箱上前。
  细细探了一番脉后,刘声芳语带谨慎地开口:“侧福晋这是心气郁结所致。须知精气并于心则喜,并于肺则悲,并于肝则忧……”
  若曦有些着急地打断:“刘太医,您直接告诉我这是什么病?可能医治?需要什么药材您只管说,我一定想办法给您弄回来。”
  正说着,八阿哥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刚下值回府,听说若曦在此处便也紧随其后而至。
  “刘太医,您有话直说。若兰这病到底如何?先前我也请了外面的大夫来看诊,可是都没有见效。”
  刘声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病他在那些后宅无宠的妇人身上常见,可他听说八阿哥很是爱重自己的侧福晋。也不知养尊处优的侧福晋到底有什么郁结于心的事情?
  “八阿哥,五公主,”他放低了声音道:“此病是为郁症,从前臣也见过不少。患此病者心智忧郁易感伤。轻者每日忧思难解,严重者可能会有轻生迹象。臣观侧福晋症状,应还是轻患……”
  若曦心头猛然一跳:郁症?抑郁症!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沉郁:“刘太医,您医术高超。您给我姐姐开方子,先用药物调理着,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的。”
  刘声芳点点头:“臣自当竭尽全力。郁症患者除了要保持心情舒畅外,还可以服用荣养丸来进行调理。可是……”
  “可是什么?”若曦追问道。
  从听见若兰病症就一言不发的八阿哥终于开口道:“可是这荣养丸配置方法十分繁琐,所用药材也无比珍贵。去岁上贡的药材已经被皇阿玛分给了病重的皇后,剩下的一些分别给了太皇太后和容妃娘娘。”
  若曦垂下的手紧紧捏成一个小拳头。
  “我会想办法的!”她道,说完便抬步出了房门。
  随着若曦一起来的小太监是李德全收的干儿子,此刻他正在偏房喝茶歇脚等着若曦回来。
  “五公主,可是探完病了?”小全子上前道:“奴才们已经套好了马车,咱们这就回?”
  若曦摇摇头:“全公公,侧福晋病得严重,可否劳你进宫替我向皇阿玛请旨,允我多留几日。”
  小全子一脸为难:“这……”
  若曦向后伸手,巧慧知机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
  “全公公,拜托你了。”
  小全子收下了荷包,只能道:“那奴才替公主跑这一趟,请来万岁爷的旨意。”
  ……
  康熙正在召见军机大臣商量军政要事,是以此行十分顺利。小全子的消息刚递进去,康熙便随意点头允了若曦在贝勒爷府多待三日。
  三日里,若曦尝试了所有可行的方法让若兰开怀。她甚至画上了唱戏的妆容,办了丑角只为搏若兰一笑。
  八阿哥虽然也着急若兰的病情,可他到底是皇子,若如也是如此做法只怕会让跟随他的一众臣子怀疑他的能力,是以他只能私下让人寻了稀奇好玩的物件送来若兰的小院。
  八福晋明慧对此如何气恼暂且不提,若兰倒真像是过了无比愉悦的三日。
  最后一日转眼来临。
  若曦扶着若兰歇在一树花色之下,牵着她的手蹲在她面前道:“姐姐,皇阿玛只允了我三日,今日我就要回宫了。”
  她拉着若兰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我此番回宫会给姐姐你寻来荣养丸的。你在外面要护好自己,要天天都如此开怀好不好?若曦就只有你一个人疼了,你要是……就真的只剩我自己一个人了。姐姐你忍心吗?”
  若兰不爱荣华富贵,不贪图权势。京城里世人汲汲营营的一切她都不感兴趣,她和若曦一样,只想要自由的生活。
  若曦太明白了。
  所以她只能企图用自己来拴住若兰。她希望若兰能等一等,等她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在不连累任何人的情况下和若兰一起离开京城。
  “姐姐,就再等等若曦好不好?”若曦轻轻低头,伏在她的膝头。
  若兰脸色虽然恢复了一些血色,吃食也能用进去一些了,可到底还需要时间细细调养。
  她颔首轻声道:“是姐姐让你担心了。你回去吧,你说的我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