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眼眶湿润,时隔多年再看到父亲的书信,内心翻涌,热泪盈眶,当年父母亲们走的太急,他来不及见最后一面。这一直都是谢珏心中最大的伤痛,这种伤痛伴随而来的遗憾是他为何因眼疾在路上耽搁一宿,若不是耽搁一宿,早半日到京都,或许一切悲剧都能避免,他带着大军公然进城,宇文景就不敢贸然动手,镇北侯府就能躲过一劫,就算是过后建明帝处罚,宁州铁骑也能找出办法来搪塞过去。
  那些遗憾,悲痛,后悔午夜梦回时纠缠了他许多年!
  如今再看到镇北侯的书信。
  谢珏心中百感交集。
  他的父亲都忠于宇文朝,鞠躬尽瘁死而不悔,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们反叛,当年他就提一句去宁州搬救兵,以防不测,父亲就大力反对。他不愿意侯府和皇帝之间隔阂渐深,宁愿冒着生死风险,可却预感到若谢氏被宇文朝赶尽杀绝,儿子们退无可退时,他愿意原谅儿子们的背叛,他们可以不必再忠诚于宇文朝,去过自己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必担心骂名,这世上除了他,也没人有资格骂他的儿子。
  可镇北侯府定是万万没想到,他的儿子们推翻了宇文氏,自己登基为帝了!
  这与他所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代英雄,沙场战将,到死都无怨无悔的侯爷做过最大的不忠假设,就是在他死后,他的儿子们离开燕阳来桑南生活。
  “听风……”方楚宁在旁心疼,不忍提醒他,谢珏已盯著书信看了许久,情绪翻涌,早已不在意身在何处。
  谢珏深呼吸,缓缓说,“这的确是我父亲的书信。”
  “大祭司也可以验一验,这是不是公主的私印!”桑南王说到,他身边的太监走到谢珏身边,想拿书信,谢珏下意识往回收,又回过神来,把书信给了太监。
  那太监把书信给了杜芳大祭司,大祭司有专属于自己的位置,高于桑南王一众儿子,自宴会开始就像一个隐形人。
  “大祭司也一直质疑雁王的身份,这封书信足矣证明他的身世,若还不够,孤这里还有长公主当年写了一封给大祭司的信。”桑南王大非常笃定地说,“公主在字迹,大祭司也该认得吧。”
  大祭司目光落在那封太监送来的书信上,神色自若地翻开,淡淡说,“行,一并拿来吧,光是书信就证明雁王殿下是公主之子,怕是不够,我也可以说这是你和镇北侯早就勾结好的。”
  第797章 我是谁
  大祭司拿到长公主的书信后,借口要核验,没有在宴席上逗留,桑南王说,“长公主当年因桑南内斗而远走北宁,年纪尚浅,留下的笔墨并不多,大祭司做事认真,需要详细核对笔迹与书信,雁王请理解。”
  “无所谓!”谢珏并不在意,心思仍在侯爷留下的那封书信上,那样的拳拳爱子之心呼之欲出,父亲虽忠于帝王,也爱他的儿子们。当年不愿他回宁州求援是因为建明帝没有一点狡兔死走狗烹的做法,镇北侯府自然也愿意维持着彼此的颜面,可若宇文朝真的辜负了他们,他的父亲也盼着自己的儿子们能逃过一劫,平静安宁地生活,哪怕是来到桑南。
  “我与侯爷书信频繁,宇文朝屡次阻断辎重,都是我们桑南在背后出谋划策,桑南王室与镇北侯府关系一直都很密切,相信雁王殿下也有察觉。当年侯爷把一半的产业转移来桑南,就是怕有朝一日他的子孙后代在宇文过不下去。这些财产虽是苏家商行的,可孤知道,背后的主人是镇北侯,这么多年来,孤与世子不曾觊觎过这份财产,等着物归原主,我们出兵攻打十二州,的确是一念之差,当然也是我们野心太大,想要江南那片肥沃的领土,孤郑重地向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们道歉。”
  “道歉的话,他们能活过来吗?死在桑南毒阵里的士兵不计其数,也有许多士兵因毒阵坏了身体,一辈子汤药不离手,需要卧床静养,生不如死,受折磨的不仅是本人,也包括家人,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能挽回一切吗?”方楚宁并不接受桑南王的卖惨,“当然,你可以说是赔偿,你该赔偿多少才能抵得过他们一辈子的苦楚折磨?”
  全场静默。
  桑南王被说得脸色通红,尴尬至极,韩子期说,“往事不可追,大错已铸下,只能尽力弥补,方大将军,这才是和谈的意义。”
  谢珏点了点头也认同了韩子期的话,“是,这才是我来桑南的意义,不是纠缠于身世,也不是要夺走谁的王位,我是为了战场上枉死的英灵而来,桑南王今晚是接风洗尘,还是想直接进入正题?”
  “不急,不急,雁王已在桑南,也不急于一时,今晚桑南王室为了使团接风洗尘,我们不醉不归,和谈的事待明日再谈,如何?”
  “好!”谢珏也很爽快,并不为难他,方楚宁压低了声音说,“这桑南王根本不是诚心想谈,卖惨倒是有一手。”
  “我知道!”谢珏也看穿桑南王的打算,说是可以让出桑南王位,他自己奇货可居,可谢珏根本不当一回事。
  宴席到一半时,桑南王表示为了欢迎使团,特意为他们准备了歌舞。
  宴会上有歌舞是常见的,文人雅客都爱欣赏江南的歌舞,妩媚,妖娆,观赏性十足。乐团是琵琶与琴为主要曲调,偶尔会有箫声合奏。曲调轻柔,缠绵,十余名舞女戴着金丝面纱缓缓而来,赤足缠红绸,细腰环金玲,水红色的舞衣衬得舞女们肤白似雪,飘飘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