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椎是地震时出的问题,稍微在冰面上一摔就会复发。队医摸着她的脊椎给她打封闭,足足打了四针。
  “封闭针,局部注射药物以减轻疼痛和炎症。”队医一如既往地絮叨注意事项,“但是,封闭针可能导致注射区域暂时性的麻木感。失去了痛觉,你可能会无法了解自身的情况,导致伤势的加重!请务必小心表演。”
  “知道了。”不是第一次打封闭了,许闻音懂得。
  惠尔曼看她打封闭,心疼得不行:“今年的冰演也不滑了!”
  许闻音第一个奥运赛季夺金,被网暴到抑郁症,没去冰演;第二次连冠,撞上她专心准备地震事宜,全部推掉。
  回来帮忙的朱明丽在旁边经过:“乌鸦嘴,呸呸呸!”
  今年的短节目,许闻音滑的是《the fire within》,心中之火。黑红的考斯滕,一个漂亮利落的单手侧手翻。
  她之前的表演偏向凄婉平和,而这套节目是意外的坚韧、强硬,恰似一团心中灼灼烈焰。
  她靠着漂亮的edge3a短节目第一,但拥有四周跳的前4的分数都咬得很紧,大家都屏息期待着今天的自由滑。
  先上场的是花游雪,祖传《艺伎回忆录》,恰似粉色的樱花飘落在冰场上。之后是陈元元《金色池塘》,取材自云南孔雀舞的绝美小品,金光潋滟池塘边,孔雀细梳灿烂尾羽。
  俄萝《危险游戏》的霸气大蟹步,祖传《安娜·卡列尼娜》的破碎感,《守望尘世》如天使扑腾翅膀一般的结尾之后,是许闻音的《卧虎藏龙》。
  细腻的大提琴中,逸出半蹲出场的许闻音。竹林千倾,月白色人影飞纵其间。梆子与萧声擦出烟雾朦胧的浩大江湖,大提琴揉弦如二胡凄诉。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我依然能找到我的路,因为你眼里的光芒在指引我。”
  虽然加入了许多的掌势,许闻音的演绎更偏向于江心月圆的“韵”。是一种融于天地之间,今月也曾照古人的苍茫感。但这茫茫江湖中,却始终有一颗明星指引着她。
  大漠、孤烟、骏马,北极星陷落。
  一个又一个四周跳,看着像是都要摔,却都被她颤颤巍巍地站住了。许闻音在这首曲子里灌满了5个四周,除了结弦才敢挑战的4a,她全部加了上来。
  跳到最后,她的右脚脚踝已经明显出现弯折了——但她像是没感觉一样,硬是左支右拙地继续跳,拉起一个极度完美的水滴贝尔曼旋转。
  古埙悠长,她如一片落叶飘落在地上,掌声如潮,她微微喘息着,抬头看向裁判席。
  她曾通过蒋程力对话isu,让出所有前置与后置的奖牌,配合所有新人上位——只求一个冬奥上,能获得一个公正的分数。她有自信,只要大家公平竞技、在同一个维度打分,她能靠实力拼到三连冠。
  蒋队当时跟她说,isu答应了。
  但现在她却瞥到,和她竞争最大的熊国裁判面色轻松,坐在裁判席上对她微微一笑,一脸志在必得。
  许闻音如遭重击。是了,为什么她会相信isu?
  她是上了史无前例的五个四周,还挺着所有的伤撑了下来,但这又如何呢?什么分不能压,什么分不能抬?
  所谓出让奖牌,但换取冬奥“公正”的这种私下的交易,不存在任何保证:裁判们公正地打分了啊,每一场都很公正。
  她不能坐以待毙。
  “系统,系统。”她急声在心里呼唤系统,“我需要——你在我的伤势上加码。”
  “这很危险。”系统提醒道。
  “快!”
  趁裁判在猛按计算器,还没有出分。
  结束节目的许闻音,扶着脊椎,右手勉强跟观众挥了挥。她低着头往出口滑去,却控制不住地直直摔在地上,脸朝地,在冰面上擦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一阵酥麻从背部往上,直通大脑。无法再动一根手指头,许闻音听着整个场馆的喧嚣,强撑着残存的意识。
  叠加脊柱伤病,赌上一身性命——她要逼isu改分。如果这都不让她拿金牌,那就等着被千夫所指吧!
  “许闻音,自由滑177.13分,总分255.93分,排名第一。阔别86年的女单奥运三连冠,史上唯一女单全满贯。让我们恭喜她,也希望她的伤势早日康复!”
  终于等来了这一句报幕。
  她赌赢了。
  一滴泪水贴着她的睫毛落下,凝成一粒冰砂,消失在冰面上。
  许闻音缓缓地阖上双眼,少女纤细的身影伏在冰面上,旁边是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痕。冰面如此浩大而广阔,直衬得她渺小得如一粒冰砂。
  后来者稚拙地跃起一个2a,冰刃停顿,铲起一片耀眼冰砂——那是曾经的王者们。在冰上旋舞、荣耀加身、留下无数泪水与汗水的王者们,存在于每一个跳跃飞起的冰砂中。
  “系统,”身体在现实中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许闻音在虚拟冰场醒来,“结弦怎么样了?”
  在各类赛事举办的时候,系统都会陷入短暂的时空紊乱,冬奥时尤为严重。索契第一次是她提前去看结弦,平昌第二次是结弦提前来看她,而这一次——又是她能提前看到他。
  结弦想先她一步解绑系统、消除记忆。这事许闻音知道,但装作不知,因为这轮是她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