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问:“你们为什么要研究这个?”
  对面几个人面对路祁言,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磕绊了好几下才说出来:“是,是因为,经历过一些事情。”
  他们没有说那是什么,其中一人过了一会儿补充道:“我想,也许vr足够成熟后,通过游戏我们就能告诉全世界,死亡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路祁言的指尖轻微颤抖了一下。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让陈淮自己决定。
  接下来的几天,路祁言都没再去那个十字路口。
  周末时,他又买了两束花,去往墓园。
  这次,他没有等到傍晚,下午时分便离开了。
  走着走着,路祁言又走到了那个十字路口,绿灯变红,向着一个方向开的车都停了下来,街两侧的人们开始走过人行道。
  路祁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分钟后,绿灯变红。
  他的身形晃了一下,迈步向前走了过去。
  尖利的声音骤然传来,一辆拐弯的车猛地急刹,车子差一点就要碰到路祁言了。
  车主差点没忍住,几乎要从车里钻出来骂:“神经病吗!这是红灯你走什么?不要命了!”
  路祁言转过头,心里想,怎么就没撞死他呢。
  他甚至连遗书都写好了,会把很多钱赔偿给不小心被他吓到的车主。
  这次没成功,路祁言退了回去,等待下一个红绿灯。
  又是一分钟多些过去,绿灯转红。
  路祁言看着道路尽头的方向,有一辆车正在急驶而来,如果他在几秒后迈出去……
  他跨出了两步,耳边是忽然间不再那么尖利的风声。
  然而,就在这时。
  像是幻觉又不像是,他的衣服后摆好像忽然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路祁言下意识回过头,身后是空荡荡的一片。
  但不远处的路边,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是一个清瘦的背影,柔顺的黑发上还翘着一缕,正在向街道的反方向走去。
  猛烈的、如同海啸一般汹涌的情绪骤然间笼罩了路祁言。
  几乎是在瞬间,他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脚下转了方向,像疯了一般朝着那个背影追了过去。
  会不会有种可能,他这几个月所经历的都不是真的,现在只要抓住那一丝可能……
  身后忽然传来喇叭的轰鸣,那辆车几乎是贴着路祁言呼啸而过,距离只隔了几厘米,险些就要撞到。
  气流让路祁言没稳住,脚下踉跄了几步,眼前一晃,再抬起眸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像是滴水入海,再也找不到了。
  又或者,是从来没出现过。
  几秒前还在剧烈跳动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路祁言一遍又一遍向着那个方向看去,却没有捕捉到自己想要看到的。
  怎么就那么巧?
  那种身后被拽了一下的感觉,也是错觉吗?
  路祁言的视线逐渐涣散,浑浑噩噩。
  刚才险些出车祸,有不少人都在看路祁言,有人见他跟丢了魂一样站在路中间,好心上前把他拽回了人行道。
  路祁言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记得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地上了,旁边是开瓶的酒,手边是翻烂的相册。
  他抬起眸,看到了郁舟。
  或者说是,不像以往一样清楚的,半透明的少年。
  “路祁言,”郁舟的眼眶是红的,“我真的要生气了,你太傻了,我要没收你的相框,还有手机里所有的照片我都要删掉。”
  他的周身微微透明,光晕落在路祁言的眼底,为那片没有起伏的深黑带去了一丝亮色。
  路祁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你……”
  他想问,你真的只是我的幻觉吗?
  第187章 那些夏天(23)
  郁舟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半晌轻声问:“你是在想,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吗?”
  路祁言被沉重的彻骨的钝痛压到呼吸困难,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抬起眼,看着郁舟。
  直到郁舟靠过来,一股凉意伴随着虚虚的人影,钻到了路祁言怀中。
  “路哥,”郁舟像以前一样蹭了蹭路祁言,“我不是假的。”
  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路祁言的指尖动了一下。
  他愣怔地问:“你说什么?”
  郁舟飞速眨了几下眼,好让自己不哭。
  他等了这么多天,才有了几个短暂见到路祁言的机会,不能把时间都用来哭,更何况当时被撞到的地方已经不疼了。
  他就快要消散了,等到他消失,就永远也不会有感知,更不会痛了。
  郁舟想,他只是舍不得路祁言,舍不得心意相通后的分别,更不想看到对方因为他而难过。
  除这些之外,他没什么可伤心和留恋的。
  “那天出事之后……我其实一直没有离开,”郁舟小声说,“路哥你知道吗?死亡其实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原本以为死亡后面对的是无尽的虚空与遗忘,可是灵魂没有消散时,他还能似有似无地触碰到这个让人留恋的世间。
  并不是漆黑一片,也并不寒冷。
  人死后灵魂能滞留一段时间,他已经得到满足了。
  他并不怨恨,所以也不想看到路祁言活在他的影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