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了声,遍布褶子的一张脸笑开了花:“傅相好不容易来一趟,快!去将我那坛上好的花雕酒拿过来,待我与傅相好好陈叙旧情。”
  傅疏没有动作。
  齐雍给沈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下去。
  正当沈骄暗自松了口气时。
  下一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疼——!”
  指骨被一双长靴碾压重踩,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响声。
  漫不经心的声音自上方响起,他垂眸,神色晦暗难辨:“沈骄,我耐心有限。”
  ……
  渐眠正于半梦半醒间,手腕传来的轻微瘙痒叫他下意识缩了缩手。
  “你不要动。”说话的声音有些无措。
  他牢牢扣住渐眠往回收的手,犹豫片刻,按上去的力道放轻,自说自话地:“会疼么?”
  渐眠睁开眼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少年瞳孔澄澈,似乎在为他肌肤的娇敏而感到苦恼,眉头紧紧蹙着,认真地拿指腹一点一点给他揉摁舒缓。
  嗯哼,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回狼窝,这感觉不要太科幻。
  他叹了口气,习惯性地露出个笑,只是长相太过美艳,于是衬着也像是挑衅。
  “你不要笑。”
  少年捂住他的嘴。微凉的手心蹭过鼻翼,散出好闻的草药气。
  他有些苦恼地,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
  晏宁手腕里的那只虫子在疯狂跳动,薄薄的皮肉被撑出形状,骇人又奇诡。
  晏宁说:“它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说着,晏宁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有些怀恋地回忆起什么味道。
  渐眠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短短时间内,皮肉重新便的光滑平整,割口处只剩点点红痕,仿佛只是不小心被轻擦一下了。
  试问什么还能比想要自己性命的人近在眼前还要瘆人?
  答:这人竟然还要跑来给自己疗伤。
  “不要再笑了。”他故作严肃。
  渐眠点头应了下来。
  晏宁于是放下了手。
  “你的伤好了。”他嗫嚅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到底少年人憋不住话,残忍的蛊师心性单纯地小声窃窃“奇怪,这里怎么又开始跳了?”
  渐眠:……
  渐眠正色,看着他以一种十分不解的神情抚摸着自己的心口,似乎对这件事实在疑惑。
  通常情况下来讲,心悸的发生统共只有几种情况:备受惊吓,先天疾病,极端兴奋以及……
  那双柔润美丽的眼睛闪起奇异光泽,他卸下紧绷力气,左右扫视一圈,发现这里是自己的地盘。
  知道他一身本领视皇宫禁卫于无物,但也没想到晏宁竟然直接找来这里。
  “长秋殿里的其他人呢?”渐眠问。
  晏宁有些心虚地咳了两声。
  他看着渐眠的眼睛,逐渐败下阵来:“我有一种能吐丝的虫子,只要碰上人的身体,就能几息致幻。”
  他翘起唇角,语调里有显见的骄傲:“他们都睡过去了。”
  说话间,他似乎并不觉得叫阖宫上下的人都昏睡过去有什么奇怪。
  渐眠很短地喔了一声。
  接着,他问:“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是来要他的命,还是放虫子咬人?
  晏宁蹙起眉头,这似乎真的很难让他给出什么答案。
  渐眠嘟起嘴巴,很赌气一样:“那就做你该做的事好了。”
  晏宁并没有听出这几句话里的引导,他摇了摇头,极力否认:“我不是来杀你的。”
  渐眠低头不语。
  晏宁于是很快地说:“我来是因为——”
  那双冰凉的,不知屠戮过多少人姓名的手轻轻碰了碰渐眠的手指, “你看起来,该是我的。”
  哦豁。
  纯情弟弟爱上囊中猎物。
  这是谁写得狗血恶俗戏码?
  渐眠毫不犹豫地收回手,甚至往后缩了缩,与他拉开距离:“但是你把我弄痛了。”
  他看了眼天色,又补一句:“看上去我还昏睡了很久。”
  “不是的,不是!”晏宁急急说:“一开始……”他含糊待过,然后说:“后来我就没再想取你性命了,只是那蛛丝本来就有轻微致幻毒素,这才会让你忽然晕倒。”
  晏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渐眠在他眼里已经从一个速战速决的任务目标,转而往其他不可名状的地方发展了。
  “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么?”他第一次诱哄一个人,却苦于无法找到什么可具吸引力的东西,只能干巴巴地说:“别人给我,报酬。有很漂亮的珠子和钗冠。”
  他在用自己拥有的东西作为筹码,希望能够博得渐眠的欢心。
  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些东西拿到人前会引起多大的骚动, “你一定会喜欢的。”他笃定。
  没有人不喜欢这些东西,就算不喜欢,他也可以找出别的东西来送给渐眠,只要他喜欢,只要他能跟他走。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
  渐眠挑眉,平静地看着他。
  晏宁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神色认真地, “你打不过我。”你打不过我,他想:所以我把你抢走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哇哦,纯情弟弟真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