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见了。”
  他凑上来,几乎是请求了:“脚好痛,薄奚,好痛啊…”
  说着,他捉着薄奚的手去碰他的脚腕。
  肿的高高鼓起,摁下去一个软白的小窝,又很快弹回来。
  喔,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知道的,渐眠这种人,一向是无利不起早。薄奚摩挲着那块软肉,惹的对方嘶嘶抽气也不敢动,漫不经心地说:“断了。”
  渐眠表情一僵。
  薄奚使力很有分寸,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吃教训又不伤及筋骨,其实只是脱臼,但看着渐眠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他故意说:“拖得时间越久,可能往后……”
  这话说的隐晦,渐眠却懂,他甚至神经兮兮的想,煽动剧情的这只小蝴蝶,不叫他在祭台跪废了一双腿,也要让他往后走路都一瘸一拐。
  于是顿感人生无望。
  薄奚慢条斯理地说:“殿下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渐眠一愣。
  洞穴窄窄小小的,两个人蜷在一处靠着都很拥挤。
  薄奚:“蛇闯出来的冬眠洞穴。”他半拥着渐眠,又很快松开,睁眼说瞎话:“谁知道会不会半路冒出来只大蟒蛇。”
  于是渐眠马上又抱的紧紧。
  薄奚不管他,推开渐眠就往外走。
  被留在原地的渐眠很快捉住了他的衣袖,觑来一眼,有些畏怯。
  “去…去哪儿呀。”
  他动不了,就疑心薄奚想把他扔在这儿,叫他自生自灭,或者干脆被蟒蛇吞入肚腹。
  “你不饿么?”薄奚俯身,摸了摸他的肚子:“咕咕叫了呢。”
  薄奚顺着藤蔓下去找吃的,把一个听到点儿风吹草动就要弹起的渐眠留在这里。
  所以在答应了渐眠会很快回来的薄奚去了很久以后,沾染一身霜雪气的薄奚被渐眠踉跄扑了个满怀:“怎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怀里的身躯都在抖,身上冰冰的,鼻子都冻得堵住。
  于是说话就很可爱,囔囔的,像在撒娇。
  薄奚身上的血腥气愈重了,来源却不是他自己。
  手里的死山鸡在渐眠眼前晃了晃,鸡胸脯上还插。着一根粗糙的木箭矢。
  薄奚将他推到一边,解下身后背的柴火垛,很快生好了火,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将渐眠拉进怀里,把他脏脏的袜脱下来,捧着脚丫凑到火堆前。
  可能是簇簇柴薪太温暖,映的石岩都亮堂堂,不然渐眠无法解释那张寡颜薄骨上剥脱出的温柔神色。
  次日一早,雪停。
  比太子失踪的消息更先传进傅疏耳朵里的,是京郊安置营的暴乱。
  风雨欲来。
  第9章 暗涌
  燎燎旧火炸着火花,脏脏的铜盆看不出本来面目,傅疏低身捡了炭块填进去,盈亮的红光打在他面上,只他低垂着眼,叫人看不清神色。
  傅疏不叫人敛尸,蜿蜒血痕淌了满棚,洇透低伏的额膝,彻骨生寒。
  “傅相,您是青天,百姓们敬服您,也感激您,说不出个不是来…”
  为首的男人咬着后槽牙哽咽,拿皴裂的手去抹眼泪:“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数众垂着眼,木讷好似虔坐的和尚。
  是半个字不肯多说了。
  棚里这些不算什么,厚雪攒积的官道两边,随手探下去就是冻僵的尸首。
  雪难没将这些老弱带走,自己人却断送了他们的性命。
  安置营暴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傅疏长长叹了口气,等一个解释。
  因着纵容渐眠出宫,枢日挨了三十军棍,走路还跛着,一瘸一拐闯进来,再不复往日儒雅:“大人、大人!”
  清秀一张脸上满是惊惶。
  傅疏直觉不好。
  就听枢日欲哭无泪: “殿下…殿下又跑了!”
  傅疏眼前一黑,唯恐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
  这个……这个该天杀的冤家!
  另一边。
  渐眠靠在薄奚怀里睡着了。
  脸小形美的一个孩子,绵软无力的漂亮着,微微张合的唇瓣高热,得以窥见里头那点儿嫩红软肉,薄奚冷眼看着,又掐一把他的屁股肉。
  很软。
  他轻轻哼了一声,没醒,更往热源靠了靠。
  大概是被欺负狠了,无知无觉地往施暴者的怀里钻,细条条的小腿抽搭着,连违逆都不敢。
  他还记得薄奚说的话呢,这洞里万一窜出来只大蟒蛇,手无缚鸡之力的渐眠只有等死的份。
  施暴者变成了保护者,他只能寻求以庇护。
  只有些事也不能怨薄奚。
  没做饭的时候哼哼唧唧,张口闭口就是喊饿。鸡烤熟了又要嫌这嫌那,不吃四肢不吃脖子,连皮都要薄奚给摘出去,娇气的不像话,还当这里是他呼风唤雨的长秋殿。
  薄奚不惯着他,粉白的圆桃替他遭殃,叫没有用,求没有用,指甲拧上去,又留一道道青紫的印,起先只是翻身疼,如今连坐都嘶嘶抽气。
  可恶的人总有一个共通点,傅疏喜欢,薄奚也喜欢。
  这些人对他的屁股施以重罚,他孩子时候都没有挨过的打,现在全尝了一遍。
  伤痕被覆的指甲沾了一层亮晶晶的油膜,地里跑的山鸡肥美多汁,不必更多佐料便是能闻得出的鲜美。撕成条的鸡肉被塞到渐眠嘴边,薄奚凉嗖嗖的话飘进耳朵里,冻得渐眠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