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大地仿佛生出了无形的漩涡,拼命把两人向下拽。
  “向远,你别闭眼,看看我好吗……”
  向远陷入昏迷的前一刻,耳边是苏航的哭泣。
  “求你了……别抛下我……”
  对不起。
  *
  “你醒了!医生!doctor!”
  向远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躺在一艘小船上,随着海水的起伏,小船漂流过整片海域,终于停泊在了平缓的岸边。
  他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发现四周全是斑驳的色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过了几秒,向远视线逐渐恢复清晰。他意识到自己没有飞往天堂,而是安然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没有死!
  劫后余生的狂喜,直击向远的灵魂深处。如果不是身上裹满纱布,他真想蹦起来庆祝一番。
  可惜随着意识回笼,疼痛也席卷而来,令人难以忍受。
  向远虽然幸运地逃过一劫,但伤势不轻。他的脖子被固定住,手臂上了夹板,右腿更是被悬吊了起来。加上腹部的刀伤,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
  fiona带着几个医生走进了病房,给向远做检查。向远听他们用英语叽里咕噜地交流,只觉得头昏脑涨。
  “fio……”他哑着嗓子说,“fiona。”
  fiona赶紧来到向远的床边,低声问:“哥,哪里不舒服吗?”
  向远艰难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苏航呢?他怎么样?”
  fiona愣了愣,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向远的眼睛:“他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还没醒。”
  向远感到不对劲,挣扎着想要起身:“我去看看他。”
  “别,你别乱动!”fiona赶紧制止住向远的动作,“其实苏航哥不在这家医院!”
  她支支吾吾地补充:“他的伤情比较复杂,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就转到隔壁市的大医院了。”
  向远的心猛地一沉,失重感竟然比坠崖的瞬间还要强烈。他感到胸口剧痛无比,呼吸也急促起来,就连身旁仪器所显示的数据都随着他的身体状况而波动。
  “方小满,你和我说实话,苏航到底怎么了?”
  “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向远的话说到一半,喉咙已哽咽得无法继续发声。
  “没有没有!”fiona赶紧拉住向远的手,“我没骗你,苏航真的在其他医院!”
  “只是他伤得很严重,已经做了十多个小时的手术了……我刚刚怕你担心,就没敢告诉你。”
  见向远还是不肯相信,fiona干脆举起了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放心,苏航哥的妈妈michelle正在那边照顾他。那里有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设备,一定能把苏航哥治好的。”
  向远浑身瘫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fiona的说辞。
  “你真是没良心,”fiona松了口气,坐在向远床边撑着下巴抱怨,“一醒来就想着苏航哥,也不知道关心你亲爱的妹妹。”
  向远看了看她的脸,有气无力地说:“你这次还挺坚强的,连哭都没哭。”
  fiona除了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情绪基本稳定,没有发生向远预想中的抱着他嚎啕大哭的场景。
  “我怎么没哭!”fiona不乐意地说,“我从知道你出事就开始哭,飞机上哭、车上哭、手术室门口哭……连着哭了一天一夜,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
  “我以为、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fiona说完,眼眶又开始发红,垂着头默默擦掉眼角的泪水。
  向远轻声安慰她:“好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这哪叫没事?你差一点就没了!幸好刀没有捅到要害,又有苏航拉了你一把……你才勉强捡回来一条命。”
  就连医生都震惊了,表示从未见过有人遭受如此重创——先是被捅伤腹部,随后又跌落悬崖,竟然还能奇迹般存活。
  据警察和医生分析,两人在坠崖的过程中,苏航一直拼命找寻可以抓握的点,降低下落速度,为此不惜把整只右手磨得鲜血淋漓。
  好在两人的坠崖地点并非完全垂直的山峰,最下面几米有一定坡度。苏航护着向远的头,一路从山坡翻滚到岸边,减缓了冲击力。
  不幸中的万幸,有一队野外攀岩爱好者刚好在附近攀登悬崖。
  这群人热衷于参加极限运动,经常面临同伴受伤的情况,因此具有丰富的急救知识。他们对向远进行了紧急包扎止血,还帮忙把两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fiona听医生说,苏航一直咬牙坚持到向远被抬上救护车那一刻,才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在下落过程中,苏航始终用身体充当肉垫护着向远,因此造成全身上下近十处骨折,脑部也有血块,手术能否成功还是未知数。
  相比之下,向远除了腹部的刀伤十分凶险,其他部位都只是轻中度骨折和皮外伤。
  向远知道,没有苏航奋不顾身地救他,他根本活不下来。可当他得知苏航因此伤得更重时,混杂着心疼和内疚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fiona只能边给他擦眼泪边宽慰道:“苏航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哥,你才刚做完手术,需要多休息。你再睡一会吧,说不定你一觉醒来,苏航哥也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