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众魔举行的宴席里找了两次,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她都没去。
  沈纵颐刚提起裙摆跨过门槛,便听到身后传来的清冷男声。
  她不急着答,而是将脚迈出去后,方淡淡道:我就在主殿里。
  顿了一顿,她面色冷凝,启唇便暗含嘲讽:怎么,又想囚着我不给随意行动?
  明知沈纵颐背对着他看不见,归宥还是慢慢地摇头,分魂怕你逃,本尊不怕。
  无论她逃不逃,逃到哪里,他只要想知道,就可以通过魔气瞬间捕捉到她的气息。
  魔尊掌控着每一只魔。
  他愿意的话,能和每只魔共感而不被他们发现。
  不过所耗心力甚多,且很无意义。
  今晨发现卞怀胭进主殿纯属偶然,他提前几日一直在关注的是沈纵颐,而卞怀胭去寻她时,归宥尚在和妖皇决斗,实在不宜分心,但他仍这样做了。
  卞怀胭流泪时,妖皇幻化出的利爪抓伤了他的眉弓,血和泪一同滑至唇边,又苦又凉。
  取下妖皇硕大的蛇头,归宥拨冗伸出一只手,沾了点脸上的液体细细观摩。
  他没流过泪,不知道这是何感受。
  但好像就和流血一样。
  魔族惊天动地的呼声再次如浪潮般涌起,隔着不远的距离也很清晰。
  归宥没等到沈纵颐说话,两人都静下来,气氛古怪。
  你终了还是归宥先开口,他迟缓道:本尊以为你喜欢热闹。
  闻言,沈纵颐兀然轻笑。
  以为她喜欢热闹。
  所以就去杀妖皇,换了这场快顶翻了天的热闹吗?
  魔尊愚蠢,却实是强大。
  沈纵颐转身,隔着门槛,对归宥招了招手:过来。
  她的动作有些熟悉。
  他见她这样唤过魔奴。
  归宥愣了下,冷着脸走到她面前,嗯。
  这么听话?沈纵颐笑了笑,她抬手搭上男人宽阔的肩,在凡间的时候,我这样对你你总是比看到我逃走还生气。
  我从前以为你发怒,是因为我这态度羞辱到了你的帝王尊严,会被众人耻笑。可后来想到,就算我再过分些,踩着你的脸嫌弃你,那群奴婢大臣也不敢不怕你。
  他的威势不靠别人的尊敬而存在,而是这个男人自身的强悍让别人无论如何都不敢轻视他。
  已知归宥不爱她的情况下,沈纵颐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何会怒成那般模样。
  她几次三番地逃走,被他捉回去的时候也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等着他解答的罅隙,沈纵颐抬头凝望着归宥的脸。
  他们甚少这般心平气和地面对面。
  她也才发现在归宥这张俊悍冷峻的脸上有双睫毛很长的眼睛。
  他垂眼时,这过长的睫毛遮掩着眸中冷色,无形柔和了他不可靠近的气势。
  看得出来魔尊在很用力地思考着。
  这个问题不仅对沈纵颐是个难题,对不通人情的他来说亦然。
  长眉皱起,归宥再次尝试着从分魂记忆里找寻答案,可又不能找久,因为她还在等着。
  她对他没有很多耐心。
  这归宥倒是知道。
  于是半晌后他就颤了下长睫,垂视沈纵颐说:本尊不知。
  沈纵颐哦了声,忽而又道:你究竟为什么要杀妖皇?
  接着补充说:不要说是为了举办宴会才去杀人,我并不信。
  魔尊挺拔魁梧的身子微微侧开,她的手顺势滑落,他方低沉道:为了带你去方外地。
  她笑容消失,妖皇不想我去方外地?
  归宥摇头,沉声说:杀了妖皇,他们就会庆祝。庆祝宴上人多,而你喜欢很多人的地方。
  你高兴的话,本尊就可以见你高兴的模样。
  然后?沈纵颐扯了一扯唇角,你觉得我就会同意你带我去方外地?
  不会吗?归宥眉头紧锁,白水骗了我。
  真的是白水出的主意吗?
  那位漂亮的深肤美人可想不出这么愚蠢的法子哄她高兴。
  沈纵颐只佯装相信。
  妖皇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归宥颠倒三界也无所谓。
  她才不管他的目的和拙劣的心机。
  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兴致:我要去方外地。
  归宥唇角微微牵动:现在就走。
  杀了妖皇,妖界陷入夺权争斗,几十年内不敢再侵扰魔界,后患已除。
  现在就走,免了卞怀胭挽留而她心软带上这个累赘,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