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颐。
  卞怀胭嗯了声,纵颐,那我先走了。
  再留下多是难堪。
  嗯,回去吧。她红唇将合忽而又微启。
  卞怀胭见状问:还有何事吗?
  沈纵颐弯眸,迟疑地笑:你的伤我有许多灵药,你、要吗?
  这是何必呢。
  不必了。卞怀胭移开眼神,面容有些许冷淡,他接着仰起面,不再看她。
  都是小伤。我既然要决意追求你,就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在你面前装痴撒娇了。他低沉的声音了无波澜,似乎真的是万念俱灰后的淡然。
  沈纵颐抬眸,偏从他翩跹眨动的睫毛上捕捉到一点亮光。
  她眼底滑过两分笑,跟着正经地颔首:哦,哦。那那便预祝了。
  卞怀胭登时气恼地低头,沈纵颐!
  嗯?她温和应声,而后不知为何地静了静,接着显得有些胆怯地伸出手替他理顺了额前垂落的黑发。
  她的类似与爱抚的动作瞬时间消除了卞怀胭心中的郁闷羞恼。
  他哑然地闭起嘴巴,身体僵硬。
  等到她的手指穿过额发后,又落到他绯红的眼尾上,才再次听到她轻声说:怀胭,我不能答应你结成道侣,我也不能答应你爱,我只能答应你的,是不把你看做个孩子。
  卞怀胭突然醒悟过来。
  他纯善干净的大师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她只是像他习惯了等待一样习惯宽宥与温柔地驻望。
  多情似无情。
  明知在得到沈纵颐之爱的道路遥遥漫漫,卞怀胭却突然更为坚决乃至狠绝了,他木着脸,用力的抱了下她,站直身子说:沈纵颐,我会不择手段地让你爱上我。
  他加重了语气,沾着点血腥味。
  沈纵颐柔柔一笑,小心伤口。
  青年复杂地盯了她两眼,而后倏地转身大跨步离去了。
  来时是悄无声息地溜进来的,走时倒正大光明地拉开沉重的殿门,迎着两个奴仆惊愕又嫉妒的目光镇定地离开。
  卞怀胭知道,不要两个时辰,卞护法夜宿仙君寝殿的消息就会像瘟疫一样传到魔宫里的每只魔耳里。
  包括那高高在上的魔尊,即便魔尊已经消失不见许久,但只要他想知道,魔宫的一只蚂蚁的动静都逃不脱尊上的耳目。
  大家在沈纵颐面前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岁月静好,私底下却在通过各种血腥手段角逐她更多一分的在意。
  以前是和陆浑山的弟子乃至正道所有人,而今是与魔宫里这群野兽。
  就看谁更富有心计算计,看谁斗得过谁,看谁能活着到她面前笑。
  卞怀胭走后,沈纵颐换了寝衣,穿上了归宥给她准备的艳光四射的华裳。
  暗紫色华光流转的昂贵布料,银线金线暗埋纹路之间,道不尽的奢靡内藏。
  魔宫的奴仆不会浣衣梳妆,所以一切的妆容都是沈纵颐自己动手。
  因嫌捏决幻出的发髻太生硬,她拿起檀木梳一缕缕地编好了发插好了钗。
  镜中显现出女子华容,沈纵颐抬起下颌,微微俯视着,神情略显矜傲。
  倘若能回凡间,这时该有十几个宫女奴婢跪在她脚下,称公主华仪胜仙。
  可仙并不好。
  沈纵颐宁愿做她朝生暮死的凡人公主。
  就在卞怀胭回魔宫后的晌午时分,魔尊也回来了。
  这时沈纵颐才知晓卞怀胭离去半月是为杀的一只狼妖,也是他口中的狗妖。
  而归宥竟也去了妖界,摘下了妖皇的头扔到魔宫前,一身妖血尚温,金冠微歪,又被他修长的手扶正,额间落发却任其垂着,似有若无地遮掩着眉骨上的一道爪伤。
  魔族们看见妖皇的蛇头时,一刹那很震惊,紧接着从内心深处爆发出一阵兴奋的战栗。
  尊上出走多年,刚回来就给大家报了血仇啊!
  热泪盈眶已不足以说明大魔小魔的心情,他们像是被一群外来户孩子们抢走了霸王称号的留守孩童,如今终于等到了父母回家撑腰,再夺冠冕,忍不住哭天嚎地一阵后大张旗鼓地准备庆功宴!
  妖皇的蛇头被摆在了宴席正中央,每只路过的魔都在上面左右开弓地甩了一巴掌,更甚有断手的魔劈着叉也得踹那狰狞蛇头一脚。
  这只老长虫就喜欢趁着魔族无首带着妖族挑衅魔族。
  明明修为也不高,不过仗着有只在陆浑山当看门狗的儿子,耀武扬威目中无魔了。
  实是可恨。
  死得这么惨最好了!
  尊上威武!!!
  魔宫内掀起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群魔嘶吼,万魔狂舞,声浪直冲云霄,任整个玄烛州都能听到。
  沈纵颐没有参与这场狂欢,她只在归宥回来时放出神识探了探,而后当归宥冰寒的身影消失,她也就收回了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