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给主人
  傀儡邬弥只知道要把手里东西交给主人。
  但他又不能靠近。
  他有很多条专门针对沈纵颐的规则,而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弄脏主人的衣裳。
  即便这些规则仅仅适用于他自己,无人能得知这些规则,邬弥还是要一丝不苟地执行。
  手里的东西血糊糊的很脏,他身上也也好脏。
  砰咚
  男人高大的身子倒了下去。
  沈纵颐鼻间满是浓郁的血腥味,这些血来自于一个剖心明智的傀儡。
  邬弥倒下,但没有昏过去,他眯缝着沉重的眼皮,死命地朝沈纵颐看去,低声喃喃:主人,邬弥没灵智了,邬弥能能提价了吗?
  他的嗓音轻得像浮在水面上的鸿毛,随时都有被水淹覆的危险:让邬弥在您身边吧
  他的主人。
  从此他听话,他不用痛苦,也不会因心底的酸苦而妨碍主人。
  沈纵颐指尖蜷了下。
  她遥遥看向重伤狼狈的傀儡,主仆间的联系证实了邬弥的灵智的确全消失了。
  他的灵智就在那颗心里,现在这颗心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土而肮脏不堪。
  沈纵颐的眼神从那团血块移到邬弥的脸上。
  傀儡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色,死气沉沉的两颗黑眼珠,直勾勾盯着她一动不动。
  还挺可怜。
  也叫人怒不可遏。
  几日不见,邬弥成长奇速,看他多聪明,都懂得剑走偏锋,用心机设圈套博同情了。
  沈纵颐眼底凉凉。
  她才不需要一颗傀儡的心。
  那么腥,还有很多泥。
  她觉得恶心。
  一股受到胁迫的滋味逼上心头,沈纵颐再也忍不住转身,跑到门前抓住归宥的手臂,冷声道:你目的达到了,走吧。
  归宥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口吻平静:你的傀儡,可以带着。
  不必。沈纵颐隐忍地垂眸,我既己叛离陆浑山,带着尚是修士的傀儡不过拖累。
  魔尊似笑非笑:难得他如此乖顺,修为亦不错,不如留在身边。
  够了!沈纵颐霍然仰起脸,泪水涟涟:折磨我一人就够了!
  归宥眯眼,神情危险深沉。
  他的视线缠绕着女子眼角泪珠许久,而后似乎感到无趣,淡淡收回了眼神,掌风一扬,拔地而起道贯通金乌州和玄烛州的空间结界。
  只要跨进结界催动魔气,下一刻他们就会出现在玄烛州入口。
  归宥在前走,沈纵颐跟在他身后,安静地撷掉了泪。
  就在两人要跨步进入结界时,邬弥竟然又撑着起身,胸前窟窿的血都快流干了,透过褴褛还能看见边缘泛白的外翻肌理。
  他摇摇晃晃地朝沈纵颐走了两步,真的是行将枯木的两步路,而后对着她的背影陡然双膝跪了下去。
  沈纵颐没回头,邬弥便膝行着朝她靠近,所过之处拓开了一道深阔的血痕。
  终于和主人只有咫尺间的距离,邬弥探出颤巍巍的手,力度极轻极轻接近于无地碰了下沈纵颐的鞋面,主人
  气氛像凝固的铁水,箍得人喘不过气。
  沈纵颐在紧压之中勾起唇,哑声笑了下。
  邬弥,你松手。
  邬弥木木地把额头贴上她的鞋,主人,我是您的傀儡,我是您的所有物,您要带、邬弥走。
  胆子真大。
  敢威胁起她来了。
  沈纵颐愈发嫌恶,她转过身,绷着面皮神情生冷。
  她也唤出了无以剑,俯瞰着邬弥背脊,沉声说道:你想死也不要跪着死。
  就算邬道升或者朝鉴在她面前死去,沈纵颐也不会让他们以跪姿死去。
  邬弥这般鲜血淋漓浑身凄惨的模样,让她难以遏制地想起了当初皇兄战死的场景。
  让阻碍她变强的敌人也和皇兄一样,在烈火中屈辱跪着变成灰烬,这不是她变强的目的。
  她才不玩这种低级的报复手段。
  沈纵颐垂眼静静地望着鞋面上邬弥沾满血迹的修长手指,缓慢地蹲下身,用自己白皙干净的纤指一根根掰开了他的。
  邬弥从黑发里抬头,目光无神,神情冷淡,恢复了一只傀儡该有的样子。
  只要忽略了他胸膛处狰狞的血洞和脸上的血泪,现在的邬弥比石像木雕更没有情绪。
  但邬弥看起来太凄惨了,凄惨到难以忽视。
  强烈的对比下,邬弥的可怜如同具象化一般,争夺着沈纵颐稀薄的一点同情心。
  沈纵颐反手握住无以剑剑柄,盯着邬弥的眼睛,清冷冷的眸子情绪淡漠。
  手掌抚过傀儡脸颊上的薄硬的血块,她轻声道:邬弥,看好了,这招叫青出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