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章难免自行惭秽地收回所有心思。
  陆浑山大师姐,古往今来,以废灵根之身让无以神剑认主的第一人。
  她绝非只有美貌可值得爱慕。
  五十年前仓皇一别之际,苏行章从未料到会以现在的局面开启他们间的重逢。
  一切风月旖旎,再见这位大师姐之后,终于又有了色彩。
  苏少主眼底慢慢生出坚定,他再次道谢,并且道别:沈道友,我期待能在三日后的小比上与你相见。
  沈纵颐讶然点头:好。
  她倒没预想过苏行章会屈尊参加小比。
  灵均宗乃修真界药宗魁首,最是富裕奢华,他们最普通的弟子服都取的是顶耗灵石的衣料。
  作为灵均宗少主,再儒雅谦卑,也该不屑于参加供人娱情的比试才对。
  他却答应得毫无芥蒂。
  待苏行章走后,沈纵颐安定地沉吟半晌。
  小比正是难得的全金乌州修士都会注目的盛景。
  于她而言,也未为不可是场造化。
  第48章 什么葛朗台
  不过半个时辰, 江春与提着一株解忧花进门。
  望见木案上的与玉佩和储物袋,顿了一顿,将花压了上去。
  江长老转身坐到榻沿, 若无其事说:你和阿愫说什么了?这孩子到我面前时, 眼光飘忽, 神思不属。
  沈纵颐双手搭在小腹上, 红唇弯道:阿愫总呆呆地看我, 见她可爱,我便没忍住逗弄了几句。
  她轻灵地笑出声,阿愫越大越粘人, 愈发孩子样儿。
  你把她从凡间带回来的时候, 她就很亲近你。江春与情绪淡淡,似乎并不在意,可下一瞬又道,你把她宠太过了。阿愫性子娇纵,太不服输。
  沈纵颐眨眼,朝长老清冷面容看:不服输不好吗?
  江春与沉默了下, 而后叹了口气,说:好。阿愫她很像你,都不肯居人下。
  沈纵颐只是笑了笑, 不说话。
  江春与并非话密之人,转而替沈纵颐掖了掖薄被一角,便起了身:三日后的小比, 我知道你会参加, 就带来了这解忧。解忧花稳固灵台最佳, 你想逞能,我从来也阻止不了, 只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纵颐,你每回重伤都是我在治,我对你的身体可能比你还了解,小比之后好好养伤吧。
  多谢长老关心。
  听她浅笑的口吻,就知道没有在听劝。
  或许心思憋久了,终于到了不吐不快的时候,江春与不禁回首,垂眸轻声道:你但凡不要这般累,偶尔允许自己休息些时日,我这话也就不会说了。
  沈纵颐眸光温顺,姿态娴静。
  江春与避开与她对视,略微提起语速:
  陆浑山上下都知道你道心坚固,谁都敬爱你这位大师姐,你仍然这般拼命似的修炼,我真不明白,究竟是何物,值得你付出生命代价去追求?
  江春与不知道该不该留下来,继续等她经年来都求不得的回答。
  沈纵颐静默的态度,无形中加重了她的迟疑。
  半晌,依然没得到回复,江春与放弃了,你好好休息,四修峰尚有许多门务等我去处理。
  长老慢走。沈纵颐柔柔送别。
  江春与收紧手,默不作声,迅速离开。
  她从来没在沈纵颐嘴中听到过挽留的话。
  从、未。
  沈纵颐欠身,回顾江春与的话,冷不丁笑了一声。
  漂亮的双眸像霜雪里的冷泉,没有半点温情。
  她在凡间时,最荒谬的时候,会刻意费过一刻钟去想她马上去宴会要穿哪条华美衣裙。
  现在却想的不是生就是死。
  如果有选择,她当然还做宫殿里万人之上的公主,谁愿意做这劳什子的陆浑山大师姐。
  方才江春与劝她休息些时日,沈纵颐打量着江长老,为她余光中流露出的关心而轻蔑地勾唇。
  江春与是前尘皆忘,万事已休,摆出长老的姿态时再顺其自然,沈纵颐都觉得做作又虚伪。
  在掌握外来者乃至整个修真界之前,她绝不会对任何人放松警惕。
  沈纵颐不会忘记她如何走到今天的,没有修为靠山,她只能利用自己的这张脸和心。
  面对形形色色真假不一的人,心肠不硬怎么掰得过这些过于聪明强势的大能们。
  江春与如今是与卞怀胭一般失却了些记忆。
  沈纵颐早先试探过,这二人应当都在某一刻失去了有关外来者的记忆。
  不知自何时起,或许是从卞怀胭堕魔后,她就再也不曾从他和江春与身上感知到外来者的气息了。
  有时候,她也猜测他们身上应有某种外来者专属的灵器,一旦他们接近自己的目的遭遇失败,这灵器便会抛弃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