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小子也是不要命了啊。”呼延傲菡给香附处理着伤口,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这厢楚清微踏了进来。
“主——”香附正要起身,被呼延傲菡摁下:“老实点。”
楚清微看见香附身上青青紫紫的伤口,眉头紧皱:“这么严重你还跟他打,不要命了?”
嘴里说着的是训斥的话,可在场的几人都知道楚清微很担心。
“没事。”香附脸色苍白,呼延傲菡给他上药的时候不小心下手有点重,前者倒吸几口凉气。
“轻点。”楚清微下意识开口道,完全是处于一种朋友之间的关心,可在呼延傲菡的耳朵里听起来却像是另一种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呼延傲菡调侃了几句,楚清微面色如常,可香附就不一定了。
接着只有长久的沉默,期间还有几声香附因为疼痛而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一盏茶的时间后,呼延傲菡这才站起身,交给楚清微两个巴掌大的瓶子:
“拿着,一瓶外用,一瓶内服。”
楚清微与香附两个人道了谢,又到苏九祸处辞行。
只是眼下苏九祸还没有醒,沉檀糯米表示会说清楚缘由,两个人这才离了苏府。
苏府外,楚清微让马车先回。主仆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的往春度楼的方向走了回去。街道上的积雪还未融化,寒风刺骨,一旁的香附冻得嘴唇都有些紫。
楚清微正思量着方才的事儿,猛一回头正好看见香附那紫的唇,懊恼的一拍头:
“是我不好,忘了你还受了伤。”
接着楚清微把两根修长的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口哨,很快,方才随两个人前来的那顶八宝流苏马车就朝两个人驶来。
楚清微让香附随他一同坐进去,后者踌躇几分,这才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马车上什么都有,暖暖的小炉子,几样热腾腾的点心和一壶茶,还有铺了柔软羊毛的垫子。
暖意袭来,香附刚刚坐下不久,就睡着了。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楚清微早已卸了身上的孔雀毛披风,捧着一杯热茶,两眼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马车离开后不久,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形,出现在苏府附近,像是个匆匆赶路的行人。
大大的斗篷下,女子朝苏府看了一眼,唇角勾起。
有意思,一个看起来像是高门大户的宅子外头,连几个看门的都不是普通的护院,颇通功夫且带了淡淡的杀伐之气。
夜渐渐黑了。
小厨房里,烛火摇曳,带着淡淡的温馨。叶安然揭开锅盖,一股热气蒸腾而上,带起一阵浓郁的香味。
叶安然拿过一根勺子舀了一勺汤入口,觉得滋味甚好。于是拿了一个大碗并几个小碗,准备带给苏九祸她们。
叶安然手脚麻利的盛完汤,锅里还有很多,于是留下话说让其他人自行取用,自己叫上两个人一块儿端了这汤过去。
苏九祸这个时候已经悠悠转醒,只记得之前自己碰见那止血藤之后,身体就不受控制般的,见人就攻击。
然后只记得额头一痛,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接着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盯着帐幔上的花纹好久,苏九祸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正起身之时,帐幔被人掀开用钩子挂起,正是一袭浅色长裙的呼延傲菡。
“醒了。”呼延傲菡上前一步,手自然而然的搭在苏九祸的腕间,把了一会儿脉道:
“算你走运没被爆体。”
接着不等苏九祸说话,又把人给摁回床上道:
“乖乖坐好,师父给你拿吃的去。”
苏九祸老老实实的坐回床上,不久呼延傲菡取了一碗汤过来。
苏九祸接过那碗汤,只看见那汤色泽通透,香味扑鼻,那上头飘着好一些枸杞、北芪等物。
“这是什么?”
“北芪党参炖羊肉汤。”接着呼延傲菡又补充了一句:
“补血的,快喝。”
“哦哦,好的。”
一盏茶的功夫,一碗汤见了底。苏九祸把碗交给呼延傲菡,后者拿着碗转过了屏风。
一时间房间里再度沉静下来,苏九祸闲的无聊,就在床头随意摸了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这厢叶安然带了人回去小厨房,转过抄手游廊的时候,眼前有一道残影掠过。
叶安然双眉一挑,将东西交给自己身后的两个人。足尖一点,身姿矫健的消失在黑夜中。
那身影在一处巷子里停了下来,借着月光,叶安然看见来人容貌的那一刻,袖箭划破月光而来!
是月筱!
月筱灵巧的躲过叶安然的那一箭,一张描画精致的脸带着淡淡嘲讽的笑容出现在叶安然的面前:
“几年不见,小师妹你一见面就给师姐这么大的礼,师姐可承受不起。”
“呵,月筱,今晚乖乖把命留下!以祭我千面一族族人在天之灵!”
伴随着叶安然的话音落下的,是四只箭头闪过一丝绿光的羽箭,齐刷刷的朝月筱精致的那张脸上袭来。
月筱暗道那羽箭抹了毒,然而还是不小心被箭头擦破了左手背上的皮肤。
刺痛的感觉传来,紧接着那处破皮的地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了开来!
月筱胡乱从怀里抓出一瓶止痛的药粉堵上伤口,面容狰狞:
“琴沐!几年前我可以杀了你千面一族数百人!如今杀你一个也不在话下!”
月筱这几句话刺激的叶安然双眸赤红,后者显然是恨极:
“月筱!我父亲不介意你是孤儿之身收你为徒尽心教导!你居然能干出来这种欺师灭祖的事儿!我琴沐要是不杀了你,就不配面对我千面一族数百族人!”
“好大的口气!”月筱呵呵冷笑,抬手间,弓弦一弯,四支羽箭刷刷的朝叶安然飞来。
叶安然躲避不急,被一支羽箭击碎了头上的碧玉簪子。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越显得这巷子四周静悄悄的。
叶安然的一头长失去了碧玉簪子的压制,瞬间散了开来,远远看去,如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今晚叶安然确实是来索命的!索的是月筱的命!
“这碧玉簪子碎掉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只不过在师姐我看来,小师妹你求饶的声音更加好听——”
说时迟那时快,月筱反手之间就是三支冷光凌凌的长箭,搭在弦上,瞄准了叶安然……
“嗖嗖嗖——”
三支箭翎伴随着月筱恶毒的笑容朝叶安然袭来,叶安然下意识足尖一点,竟是借了那箭矢的力量,当空三支羽箭搭在弦上,射了过去!
苏九祸说叶安然轻功极好所言不虚,那箭矢的速度之快,若非轻功上乘者,怕是借力不成反受其害。
月筱完全没有预料到叶安然的轻功居然厉害到了如此的地步,躲避不及,右肩上结结实实中了一箭!
“噗嗤——”
箭矢穿透身体的声音响起,显得那么微小,然而对于月筱来说,简直就像是听见了死亡的召唤一样!
“不可能……我当年连那个老头子都杀了……怎么可能会败在他女儿手里……”
月筱脸上血色尽失,灰白一片。
再抬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叶安然手里的那张弓弯了起来——
一支羽箭划破寒风飞速而来,叶安然正以为大仇得报之时,突然眼前一花,接着那支羽箭直直的钉在了石板之上,出刺耳的撞击声。
寒风吹起叶安然的长,仿佛在告诉她一个不争的事实:
月筱,她的灭族仇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怎么会……”叶安然无力的坐在了冰冷的地上,长垂地,手里的弓弦勒的手心都出了血:
“下一次,我必取你性命!”
明月镇一处阴暗窄小的房子里,点了几盏油灯,灯火如豆。反而越显得阴森。
月筱肩膀上的那支箭已经被取了下来,正在进行上药。
那蒙面的大夫二话不说,麻利的上好药就退了下去。月筱正穿好衣服,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传来。
来人也是蒙了面,一身黑衣。但是月筱知道,这些人,怕是卫子玄手下的暗卫。
然而她只猜对了一半。
卫子玄那张脸色铁青的脸出现在月筱面前,后者吃了一惊:
“你不是在太师府吗……”
“月姑娘果然玩心甚重,若非卫某派了人跟着,只怕再见到月姑娘的时候,是月姑娘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卫子玄的声音有些低沉,在这有些阴森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可怖。
“呵,卫子玄!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你别忘了,那天晚上若非我就你一命,只怕是轮不到你在这儿耀武扬威!”
月筱忍着疼痛,语调尖锐。
“确实。”卫子玄点点头,头上的镶白玉冠划过一抹冷光:“可是,若是你坏了本大人的大计,本大人不介意除之而后快!”
月筱闻言,后退几步,眼中闪过几丝惊慌。
卫子玄薄唇上扬,声音有些冷毒:“好生照顾月姑娘,若是再让她……你们懂的。”
“是。”
看着卫子玄转身离去的背影,月筱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苦笑一声,言要休息,把人喝退。
“与虎谋皮……”
苏府里头的响动自然瞒不过苏九祸一行人,就在叶安然追了出去不久,苏九祸方面很快得了消息。
再三决定之下,苏九祸让大师父呼延傲菡与容离两个人出去寻人,看看是怎么回事。
就当呼延傲菡与容离两个人刚刚踏出府门的时候,叶安然头凌乱,手里拿了沾血的长弓,踉踉跄跄的回来了。
呼延傲菡下意识以为叶安然受了伤,忙上前查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
那弓弦深入皮肉,硬生生的割开来一道看起来极深的口子!
手忙脚乱的把人带去房间处理了伤口,全程叶安然都低着头一言不。
等呼延傲菡给叶安然处理完伤口之后,现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梦里,叶安然梦见自己与月筱同归于尽……
“爹爹……大仇得报……”
乍一睁开眼,叶安然现自己躺在床上,左手粘稠湿润。
一片夺目的猩红透过白色棉布沁了开来,痛楚传达到大脑,叶安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原来是梦。”
回头找呼延傲菡处理伤口的时候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叶安然苦笑一声,她能说是自己不小心又给崩裂的嘛……
处理好重新裂开的伤口,叶安然在柳韵语的劝说下只好老老实实的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养伤。
同时昨晚的事情叶安然已经借呼延傲菡之口告知了苏九祸,这不,苏九祸正被沉檀糯米死死摁住:
“三师父你放开我!那个叫什么月筱的敢伤安然我要剁了她!”
苏九祸一听这事儿就炸了:她家的安然那么乖巧的一个姑娘怎么可以让别人欺负了去!不打回去显得她皓月山寨的人好欺负是不是!
沉檀糯米哭笑不得,正寻思着要不要点了自家徒弟的昏睡穴。这时声音忽然静了下来,接着一声细如蚊呐的声音响起:
“二师父。”
风宸依旧冰着一张俊脸,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见状道:
“嗯?不闹了?”
苏大寨主秒怂:“没没没……哪有的事,我可是二十四孝好徒弟!”
风宸闻言,嘴角一抽,万年的冰山脸眼看着就要崩:“何以见得?”
苏大寨主沉默半晌,忽然问道:
“二师父,你是我师父对不对?”
风宸:“废话。”
得到回答,苏大寨主继续道:
“既然我是您徒儿,您徒儿身边的人受了欺负,也就等于您徒儿我受了欺负。所以……”苏九祸眨巴眨巴眼睛,道:
“可否让徒儿亲自去报仇雪恨?”
风宸:说白了还是闲的。
片刻,风大神医幽幽道:
“很闲?”
苏大寨主连忙摇摇头:“没呢。”
废话,她怎么敢说自己很闲!不然又得挨各种训练!
“既然不闲,那就老老实实的养病。”风大神医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瓷瓶,对沉檀糯米嘱咐道:
“我刚刚弄出来的新药,治疗内伤有奇效。你看着点,一天一丸。”
沉檀糯米收下,风宸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九祸正好奇为什么连吃药都得自家三师父亲自盯着,直到这天晚上——
一个指甲大小的丸子一入口,苏九祸第一反应就想要吐,幸好沉檀糯米早有准备把人摁住。
“二师父这次直接塞的是纯粹的黄连丸子吧!”
不过苏九祸这次是冤枉风宸了,他可没有放黄连,只不过在药材的选择上动了一点点手脚——挑的都是最好的药,只不过苦味非常重……
风宸表示,他是个很尽职的师父。
苏九祸这厢欲哭无泪继续养伤的日子,春度楼里,楚清微得了一个消息,惊得连手里的茶杯都摔了: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