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韵语的声音宛如索命的恶鬼一样幽冷,柳从死死的盯着柳韵语那张精致的脸,眼睛瞪的老大。
“哦对了,想必你也知道那位蒋世子——一个没落的异姓王府的不成器的庶子,几日前因为调戏尚书府上的小姐被活活乱棍打死,如今正好与妹妹相配,也不算辱没了妹妹的身份。”
柳韵语扶了扶头上的簪子,那笑容越大了。
“哦对了,那套粉色的蜀锦缎子,一寸百金的料子,也就只有贵妃用得起,您这个爹当的可真是合格。”
怎么会……柳从拼命摇头,难不成……
从死牢里出来,柳韵语看见还没有来得及换朝服的简亲王正与徐南徽聊着什么,两人笑容满面的。
“见过简亲王。”柳韵语施了一礼。
“看来老十三府上的大夫医术了得啊,这才几天就恢复了。”简亲王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玩笑似的打量着柳韵语。
柳韵语尴尬的应了几句,站回徐南徽后头,垂着头不说话。
简亲王哈哈一笑:“老十三,你七哥我的护卫总不好一直待在你身旁吧?这天上朝好几个大臣上来问着。”
“说什么家里有几个未婚配的小子。”
简亲王说着,同时打量着柳韵语。
徐南徽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合,道:“天晴也过了及笄礼了。”
简亲王嘴角微抽,道:“你这个当叔叔的也是不尽心了,天晴两年前定了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子,你当时还在场的,现在出去几年也就忘了?亏我那女儿整天说她十三叔比我这个当父王都要俊美。”
徐南徽清了清嗓子借此掩饰尴尬的局面,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直盯着裙摆的小女子,正色道:“七哥教训的是,十三知道错了。正好前几日游玩归来寻了些小物件,看起来挺稀奇,回头十三让人送去七哥府上,务必别让天晴侄女以为我这个皇叔不疼她。”
“这狐狸精似的臭小子。”简亲王心里头暗自腹诽,脸上倒是依然笑的大方:
“算你有良心。”又补充道:“本王身边可不能离了这位,昨儿太子殿下听说了,嚷嚷着说要来府上见人,这会子正往我府上去了。”
见自家七哥笑的一脸狐狸样的敏亲王,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放人。
回府的马车上,简亲王特意邀请了柳韵语同乘,看得一旁的随从暗自惊讶一把。
不过想来也是,这位护了太子殿下回京,又是被敏亲王给亲自抱回府里的人,这身份,也值得自家主子邀她同乘。
马车内,厚厚的帘子挡了外头的嘈杂声。柳韵语局促不安的坐在一旁,也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静的有些尴尬。
手指把玩着浅色的披帛——之前为了好好耍耍威风,特意换的一套气势足足的行头。柳副寨主百无聊赖的撑着头,时不时偷偷掀起帘子看一看外头热闹的场景。
“唉。”
柳副寨主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要借助简亲王的手来收拾那个禽兽不如的左卫上将军的话需要好一般功夫,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简单。
从第一次碰见柳从,再到后面她给了柳从羞辱,最后便是前几日那场刺杀……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利。
“刺杀……”
柳韵语在心里暗暗想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样一样,猛的一抬头,正好对上简亲王徐南彻那双睿智的眼。
“是了……原来如此……”
柳韵语在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把头垂下,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柳韵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了简亲王府了,率先利落的跳下马车,看得一旁伺候的人掉了:
谁能想象一个穿的雍容大气的女孩子,提了裙摆就往下面跳的?
不过好吧,这位是柳护卫。
那侍从收回目光,原本以为简亲王要让柳护卫伺候着下马车,不料惹来前者一顿训:
“傻了不成?还不过来?”
“小的来了。”
柳韵语看着主仆两人的互动,心想果然还是皇家人……
但是思绪又是莫名其妙的飘回那天晚上男人蹲下身准备给她看脚脖子的情景……
柳韵语一时间走了神,直到简亲王唤她才回过神,忙道:
“属下来了。”
简亲王府内。
踏入正厅,还不等柳韵语朝徐廷和行礼,身着小小太子常服头戴双龙戏珠抹额的小身子如炮弹一样扑进柳韵语怀里:“柳姐姐你还好吗?我听说有坏蛋欺负你了。”
柳韵语蹲下身子,头上的步摇晃了晃,道:
“柳姐姐没事啊,倒是你,可还习惯?”
徐廷和那张与昭烈帝八分像的小脸瞬间垮了:“还好……”
柳韵语不解,狐疑道:“怎么了?”
柳韵语虽然不知道皇子的教育是何种情况,但是感觉按照昭烈帝那天说的亲自教养,想必其中的艰苦不言而喻……
这头柳韵语正胡思乱想,徐廷和却道:
“不是啦,是父皇他说要请太傅……”
说到这儿,徐廷和一张小脸满是不情愿。
“请太傅怎么了?可是那太傅很严厉?”柳韵语一脸疑惑。
徐廷和摇摇头,道:
“那太傅长得没有顾先生一半好看,所以我……”说到后面,声如蚊呐:“听不下去……”
上头的简亲王闻言一口茶都给喷了,太傅不好看……这这这……
柳韵语嘴角狠狠一抽,干巴巴道:“这个怎么说呢,嗯,太傅要比你懂得很多是吧,那么他就要花好多好多的时间学习,所以就没有功夫打扮了……”
不等柳韵语说完,面前的小人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晚间,太傅府。
两鬓斑白胡子一大把的冯太傅,正是昭烈帝亲口下旨点名让他负责太子殿下教习的人,此时正坐在书房里,满脸愁苦。
本来这事儿落谁身上谁就是走了大运,但是冯太傅觉得,要不要明天上道奏折请辞——毕竟小太子上课总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又知晓这位是昭烈帝的心头肉,万万不得训斥的主……
这时,有小厮急急的冲开房门,不等冯太傅开口,那小厮“噗通”一声跪下,道:
“太傅大人,明德太子殿下差人赏了东西前来!”
这句话惊得冯太傅差点没把胡子抓下一把,忙忙去了前厅。
来人是负责照顾明德太子的贴身太监,实际上是杜长盛的干儿子杜宁。
昭烈帝为了防止有人对自己这唯一一个儿子下手,暗卫拨了不少,连同伺候的人都是查过背景的——背景不清楚的直接剔除。而贴身的人——一个就是杜长盛自小带在身边的干儿子,也算是昭烈帝身边得用的人,忠心自然不必说。另一位贴身的女官则是先皇后夏湄安身边的老人,据说姓杨,也是绝对忠心耿耿的主。
冯太傅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看见杜宁的时候正要下跪领赏,却被前者的扶了起来。
杜宁笑眯眯道:“太子殿下体恤太傅,特意赐了这些物件,还说请太傅明天务必穿上。”
冯太傅一头雾水,却还是领了赏:“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而次日,赶着上朝的满朝文武看着那个打扮成很怪异的冯太傅,齐齐掐了一把大腿:
好痛!看来是真的。
只看见冯太傅一身蔚蓝色的直裾深衣,领口处是精致的刺绣,头上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子,手拿折扇,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往上书房而去。
你说这身装扮确实不俗,但是这行头得是个年轻的公子才能穿啊……
他冯太傅都年过半百快要到花甲之年了,居然……
御书房内。
简亲王好笑的看着冯太傅这身装扮,上头的昭烈帝脸色古怪极了:“冯卿家,为何这副打扮进了上书房?”
冯太傅正好奇为什么太子殿下一看见他这副打扮反而更加不爱听课,乍一听见昭烈帝的问话,拱手道:
“回皇上的话,这衣裳是昨儿晚上太子殿下命杜公公亲自送过来的,说让臣务必穿这一身前去上书房。”
昭烈帝闻言,顿时觉得脸皮子都有些挂不住,随后看向一旁低头不说话的徐廷和,道:
“廷和你说。”
等徐廷和说完,昭烈帝觉得,若非自己是一国之君自小礼仪教养极其严苛,只怕是也会随了老七一样从椅子上掉下来。
觉得不好看听课就听不下去,所以赐了衣服……
“一个老迂腐,一个榆木脑袋。”
送走两个人之后,素来稳重的简亲王一开口,针针见血。让昭烈帝觉得,他是不是应该跟着自家儿子一块儿去上书房。
万一真给教成了个小迂腐,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头昭烈帝正纠结这个问题,而简亲王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柳韵语正靠在简亲王府花园里的一个亭子里,百无聊赖的着呆,这时,有一个黑影从柳韵语眼前闪过。
那速度之快,几乎是呼吸间就没了影。
“小贼哪里跑!”柳韵语喝了一声,提起裙摆冲了过去。
头一次后悔忘了换衣服。
而这边的响动惊动了简亲王府上的府卫,府卫纷纷冲了过来,却被柳韵语喝退。
敢大白天的闯简亲王府,不是自找死路就是真的有几分功夫。
柳韵语更倾向后者。
而简亲王府上的府卫虽然说身手都是一流,但是在柳韵语的眼里,还不如寨子里的姐妹们。
让他们抓?不被反抓就不错了。
柳韵语追着那个黑影,不知不觉一路追到郊外。
看见那个黑影停了下来,柳韵语顾不上头上歪斜的珠花,袖中滑出双刃剑,朝那个黑影袭去。
不曾想被躲了过去,正要再次朝来人一击,只觉得耳畔风声飒飒,随后一头如瀑布似的长散了开来。
青丝飞扬,女子姣好的面容在看向来人的时候,怒火竟是渐渐散了下去。
只看见男子一身立领长袍,上面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鹤,脸上的银色面具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流光溢彩。
再一看男子手里正拿着自己方才戴着的步摇珠花,基本上确定来人身份了。
没错,来人正是容离。
容离也不揭面具,双手抱胸,似笑非笑打量着柳韵语:“日子过得挺滋润。”
后者毫不客气的从容离手里夺过头饰,简单的挽了个髻,道:“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师父那个笨蛋,非要找什么手艺精湛的木匠,说要做什么月饼模子,说明月镇的木匠都不合她心意,这不,打我出来寻木匠了。”
“破锅怎么会忽然想要这个?”柳韵语插上最后一个珠花问道。
“还有个把月中秋。”容离说到这儿,又道:“真不知道那个书呆子哪里好了,不就是皮相好点,难不成天底下就没有长得比他还要好看的?”
见堂堂的玉面公子毫不客气的毒舌了一把,柳韵语这才好笑地开口: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小爷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容离顿了顿,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柳韵语正想说很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双漂亮的桃花眼,于是改口道:
“我在这儿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帮我给破锅带个话。最多两个月,我很快回来,你要是有事可以去简亲王府找我。”
容离点点头,又看了看天色,道:“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小爷我先走了。”说着,不等柳韵语回答,足尖一点,整个人就消失在柳韵语眼前。
柳韵语无奈的摇摇头,随后也施展轻功往简亲王府而去。
皇宫里,昭烈帝收到锦衣卫的密报,竟是气的直接摔了云纹笔架:
“来人!宣简亲王与敏亲王进宫!”
可怜的简亲王快要到了府上,又被昭烈帝身边的锦衣卫给请了回去,一同过去的还有正在用午膳的敏亲王徐南徽。
“你们看!”昭烈帝挥退所有人,外头只留了锦衣卫值守。大手一挥,密报送入两人手上。
只看见两个人眉头越来越紧,最后连一向性子看起来温和的徐南徽都气的当场拍碎了桌子的一角。
“这个毒妇!”
原来章贵妃之所以可以怀孕,靠的不仅仅是偏方,之前一直在服用紫河车。
何为紫河车?
便是那产妇生产之后留下之物,前朝妖妃赵氏为了怀孕曾经用过此法,后连同孽种一块被处死,可见章贵妃求子心切。这个毒妇,为了得子,竟然暗自命章太师府上暗卫乔装成接生稳婆,暗中给京中产妇下催产药,害得数人一尸两命。若非锦衣卫因为左卫上将军一事调查户部卷宗,觉得这死亡人数有蹊跷,只怕是查不到这上头。
“既然章氏自寻死路,朕不介意提前送她上路!”
原本还想留着牵制章太师以及其党羽,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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