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接舆见面前的美男子没有反应,那张脸依旧冷成一块冰,顿时来了兴趣。
有意思,很久没有人在他楚大东家的面前冷着一张脸了。
于是楚大东家妖妖媚媚的喊了一句:
“爷~”
那声音都可以酥到骨子里,楚接舆心想这下子这冰山似的美男总该化了罢。
然而留给他的是风宸的一个背影。
楚接舆:……
但是楚大东家依旧不死心,就在风宸刚刚踏进里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比之前愈酥软的喊声:
“客官别走啊~”
里面,苏九祸刚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补汤顿时喷了。
外面,只看见一紫衣男从里屋飞了出来,然后,亲吻了大地。
风宸连个眼神也不给楚接舆,甩袖进了里屋。
楚接舆:这美男好凶残……
里头苏九祸看见自家二师父冰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又想到方才楚接舆那声儿“客官别走”,顾不上二师父那张越来越黑的脸,大笑起来。
“客官别走……哈哈哈哈……”
风宸见自家徒弟笑的没个正行,幽幽道:
“很好笑?”
“对啊,哈哈哈……哈?呃……”
只能说咱们的苏大寨主在自讨苦吃的道路上蹦哒的越来越欢实。
苏九祸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来让自家师父诊脉。
只看见风大神医径自给苏九祸诊过脉,然后刷刷的写下一溜儿的药材:
“芍药、干姜、茯苓、桂心、当归……”
写完之后立马让人出去煎了。
这时苏九祸眼光瞥到在房门外探头探脑的楚接舆,清了清嗓子道:
“老楚你躲什么?进来。”
楚接舆经历过风宸的一顿收拾之后,老实了很多。本想进去找苏九祸的,没想到那个凶残的美男正坐在八仙桌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于是心下直打鼓,深怕又被丢了出去。
这会子冷不丁听见苏九祸喊他,下意识打了个冷战,理理衣襟,往里面走了过去。
经过风宸身边的时候,楚接舆溜的比兔子还快,端了一把玫瑰椅就坐在苏九祸床边,结果屁股还没有坐稳,八仙桌旁的那美男却是开了口:
“你是谁。”
楚接舆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道:
“我是春度楼的东家楚接舆您有空就过来玩呵呵呵……”
春度楼……风宸嘴角微微一抽,看向自家徒弟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察觉自家师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九祸弱弱的开了口解释道:
“师父你不要误会,老楚是个很好的人……”
“嗯。”风宸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收回目光,提了药箱子就走。
直到风宸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楚接舆这才开口问道:
“九祸,他是你师父啊,什么来头?”
于是苏九祸很好心的告诉了楚接舆:
“剑圣风宸。”
随着苏九祸的话音落下,楚接舆毫不意外的从椅子上摔了:
“剑剑剑剑圣……”
我的个乖乖!
传闻这位剑圣大人性情冷淡,加上容貌俊秀,所以有很多女人试图勾引他,甚至还有脱光了自动送上门的……
但是!都无一例外的被这位性子清冷的剑圣大人给毁了容丢出去!
就这样,后来这位成了江湖上所有女人的噩梦。
可望不可及。
楚接舆忽然觉得方才自己是走了大运。
亏他还想去勾搭这位清冷的主儿。
没有把命丢了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么想着,楚接舆也不管自己现在是坐在了地上,忽然问苏九祸:
“江湖上传闻剑圣身边别说是个女的了,就连只母蚊子都近不了他的身,怎么就成了你的师父了?”
苏九祸扶额:“以讹传讹而已……”
楚接舆:……
果然传闻不可尽信。
简亲王处。
后花园的一处凉亭内,简亲王缓缓落下一枚黑子。
顾斋拿着白子敲了敲,随后落下。
“顾先生可知城北巷子处的一件大案?”简亲王问。
顾斋的动作微微一滞,道:“亲王可是说的那数十具被人活活掐死的无脸死尸?”
“是。”简亲王再没有拿起黑子,目光看向凉亭四周被风吹起的柳枝,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斋将扇子展开挥着,道:
“亲王可有头绪?”
“尚无。”
按理来说城北巷子处居住着数户人家,昨天晚上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居然无一人察觉。
可想而知,下手之人必然身手莫测。
一时间向来素称敏锐的简亲王居然犯了难,思索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然而简亲王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口中的那位神秘莫测的凶手,方才还与他手谈来着。
这时简亲王问道:
“你将大皇子放在明月书院,当真确保无虞?”
“当真。”
顾斋含笑回话,只不过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一片:
“无脸?被人生生拔了脸皮不成?”
简亲王哼哼几声,两人一时无话。
卫子玄醒过来的时候,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缝了起来,眼前出现一个蒙了面纱的女人。
他只记得昨晚被暗卫送了回去,一时间体力不支再加上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后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没有恶意,若是有的话,之前他就应该死了。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来日我卫子玄定当涌泉相报。”
面纱下,女子朱唇轻启:
“月筱。”
“卫某记下。”
随后女子转身端了一碗药出来,趁卫子玄喝药的功夫留下一个玉瓶之后便走了。
卫子玄放下药碗,目光怨毒。
“风宸……”
一不小心牵动肩膀的伤口,那痛楚提醒卫子玄昨天晚上那蓝衣男子的存在。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高手。”
想到这儿卫子玄额间滑下冷汗,若非昨晚得那名黑衣女子相救,只怕早就命丧当场……
“可恶!”
……
苏九祸与楚接舆两人聊了一个时辰,这时有人端了药前来。
苏九祸二话不说仰起头一口喝尽,只觉得非常的苦,舌头都麻了,忙取过一旁的蜜饯含住。
楚接舆从苏九祸手里接过药碗,也不等凑近了,只觉得一股子苦味直冲鼻子,比之寻常的伤药更加苦涩。
苏九祸含了一会蜜饯,觉得好些,方才开口道:
“往常的伤药也不见得如今日这般苦,苦得我舌头都麻了,险些一并吐了。”
“或许是换了新的药方吧。”楚接舆道。
“不对,往日都放了甘草进去的,何况甘草算不得有所冲突,一般的药都会放,今天这碗没有尝出来。”苏九祸顿了顿,不等楚接舆开口,径自唤了屋外的人去取药方一观。
待拿到药方,苏九祸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到也不是说精通医理,只是三位师父都有医术傍身,再加上江湖上行走多多少少都会受伤什么的,草药也认识一二也不足为奇。
“当归、大黄、人参、麻黄……”
苏九祸看了几遍,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只得留着,等三师父回来再说。
晚上的时候楚接舆说要回了春度楼要照看徐廷和——那晚柳韵语处理过长戟院里的尸体之后,正愁徐廷和怎么办的时候,恰巧容离前来准备帮个忙,闻言道:
“春度楼。”
就这样,徐廷和现在在春度楼楚接舆的房间里,由沉香跟香附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照顾着。
苏九祸原本还想留他吃个晚饭,闻言只得放人。
晚间的时候沉檀糯米换了一套杏红色弹丝富贵双鸟纹软烟罗高腰半臂襦裙,梳了个百合髻,正撑着头看着苏九祸交给她的药方。
看了一会儿,沉檀糯米这才开口道:
“少了阿胶,甘草两味。”
“而且我仔细瞧着,这里头的黄连似乎是被多加了几分……”
“而且黄连这个东西似乎没必要加吧……”
闻言,苏九祸暗自腹诽:
“真真是……”
“极其喜欢坑害徒弟的人。”
次日风大神医前来给苏九祸诊脉的时候,正看见某人气呼呼的看着他。
“怎么?”
苏九祸撇撇嘴,把昨天他写的药方呈上:
“师父,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副药方里面的阿胶与甘草都没了,而且黄连也加重了几分?”
“自行理会。”
风宸说罢,开始给苏九祸诊脉。
苏九祸:真的不想把眼前这个喜欢坑徒弟的人与外头盛传高冷的剑圣大人联系在一起……
待风宸走了之后,沉檀糯米端过来一碟子切成薄片的阿胶红枣核桃糕,见苏九祸拉着一张脸,好奇之下问了几句。
不料苏九祸说完,沉檀糯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糯米师父你还笑!”苏九祸毫不客气的拈了两块阿胶糕放嘴里咬着,只觉得入口香甜,软硬适中。
沉檀糯米笑道:
“你是不是又招他了?”
苏九祸闻言,再一想昨儿楚接舆那件事,顿时焉了。
好吧,算她作死。
一旁的沉檀糯米只顾着笑。
就这么将养了几日,期间苏九祸让楚接舆送了信给顾斋,言徐廷和在春度楼请他放心,又言自己受了伤在一处僻静的地儿养伤。殊不知简亲王得了这个消息,顿时炸了:
“春度楼那等子藏污纳垢的地儿也配让大皇子住在那儿?”
顾斋道:
“正是亲王口中藏污纳垢之处,救了大皇子几次。”
这下子简亲王哑口无言。
七日过后,明月书院恢复日常的生活,只不过对外宣称苏先生不慎被飞贼所伤,正在静养。
又过了数日,已经是八月中旬,阳光浓烈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到了午后,苏九祸就恨不得泡在长戟院里头懒得动弹。
这日难得下了一上午的雨,这才冲淡了不少的暑气。午时刚过,长戟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九祸正看着徐廷和认真的练字,听见脚步声,头也未抬道:
“简亲王今儿来的比昨儿早了那么一刻钟。”
来人正是简亲王徐南彻。
自打苏九祸伤好回了明月书院,徐廷和也被苏九祸从春度楼接了回来,又因为徐廷和家里已经没有人可以照顾他,所以暂住顾斋的闲墨院。平日里要么在顾斋的闲墨院看书习字,要么在苏九祸的长戟院呆着,听听苏九祸讲些外头好玩的事儿。
而简亲王徐南彻也是个不死心的,日日午后前来,感觉不接回徐廷和就不会走。
顾斋倒是偶尔劝一两句,换了苏九祸,那是一副爱咋咋地。只要徐廷和愿意跟着走,她不拦。
隔了一道雕花仕女屏风,徐南彻的声音随着茶水倒出来的声音缓缓响起:
“苏先生,我明日就不得不回京了。”
苏九祸正倒茶的动作一顿,只是道:“亲王一路小心。”
徐南彻苦笑一声,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余光透过屏风隐约可以看见徐廷和认真专注的模样,再三思量,道:
“从今以后,廷和这孩子就交给苏先生与顾先生照看了。”
苏九祸不语,只拿了一块薄荷糕慢慢的吃着。
“皇兄昨日飞鸽传书,信中都是愧疚之意,不过也说了,若是廷和那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的话,回不回来也没有关系。”
徐南彻捧着茶杯,看着汤清色绿的碧螺春,不由得重重的叹息一声:
“都是造孽啊。”
“不过廷和这孩子也苦,如今好不容易顺心了……”
简亲王徐南彻放下茶杯,无心再饮,起身朝苏九祸告辞:
“我就不打扰苏先生了,日后徐廷和就拜托苏先生照顾了。”
说着,正要转身走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
“等等。”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廷和站了出来道。
这一声如惊雷一样,差点没把素来稳重简亲王给炸的一蹦:
“你……”
徐廷和先是朝苏九祸一拜,接着道:
“我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苏先生受伤都是因为我,知道简亲王再三造访也是因为我。”
“顾先生说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有所担当,而不是一味依赖他人的保护。”
“如果我想要查清母后被冤枉一案,我首先必须要有那个实力。”
“所以,我跟你回去。”
最后一句话说完,徐廷和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坚定。
“有你这句话,我徐南彻就算是拼了我简亲王府满门性命也要助你!”
随着徐南彻的话音重重落下,这位盛传铁血无情的简亲王,头一次红了眼眶。
徐廷和走的那天,苏九祸戳戳顾先生,道:
“你挺能啊。”
顾斋却是微微一笑,不曾言语。
他能说他觉得这个小子整天黏着某人碍了他的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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