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战役异常惨烈,若非明月书院四周环境幽静,只怕是闹得整个明月镇都晓得了。
因为呼延傲菡与苏九祸两人伤势严重,风宸当机立断先给止住了血,再把人送去苏府进一步治疗。
明月书院这一头则由柳韵语负责带人善后。
回苏府的路上,风宸负责断后。忽然间他停下了脚步,往后面看了一会。
没人,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沉沉的快要把人吞没。
风宸略略皱了眉,随后转过身追上队伍。
也许,是他多虑了。
然而就在那沉沉的黑暗里,有数十人先后倒下,死状极惨。
直到最后一人不甘心的咽了气,掐住他脖子的那双手才松开。
尸体倒在地上出轻微的响动,在他们倒下去的地方,开出大朵大朵的血色之花。
像是献给神的祭品。
晚风撩起男子一截描了蓝色暗纹的袍子,月光下,一双妖异之至的紫眸慢慢显露了出来,眉心的红莲悄然盛放。
莲,本是侍奉佛前,沐浴香火,普渡众生之物。
而红莲,则是盛开在忘川河内,以鲜血浇灌而成,性邪,嗜血。
男子慢慢平息周身嗜血的气息,又恢复了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朝某个地方看了看。这才使了轻功就消失在原地。可背后的那些尸体,一地的鲜血,都代表他曾经来过。
“谁伤你,我便毁了谁。”
苏府内。
容离本来养好了伤就打算继续出去干老本行,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成天在明月镇溜达,有时踏月归来。
因为是主子的事儿所以众人都不会多嘴,然而这晚容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翻来覆去的找东西之时,只看见外头灯火大亮,脚步声匆忙。
容离正要出去问个究竟,忽然有人来报,说苏九祸与呼延傲菡都受了重伤,现在风公子正在外头等他过去。
容离:我一个神偷,又不会治病,让他过去做什么……
不过腹诽归腹诽,自家师父受了重伤,不管什么情况还得去看看。
想到这儿,容离立马赶了过去。
因为风宸是男的,所以处理外伤这种事交给了沉檀糯米。容离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风宸站在屋外,周身冷气大开,三尺之内无人靠近。
“风公子。”
风宸朝容离点点头,后者暗自搓了搓衣袖下的鸡皮疙瘩。
这位可是冷的要命了。
风宸冷着一张脸,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道:
“把你手里的天山雪莲拿出来。”
容离也不迟疑,知道里头自家的师父等着救命。二话不说,迅速回了房间内前去亲自取了出来。
将一个描金的木盒交给风宸,后者打开来看了看,果真是上好的天山雪莲。
风宸亲自拿了这药材去后头煎药,留下容离一人守在此处,直到东方鱼肚白。
扎了针又服了药,不多时,苏九祸与呼延傲菡悠悠转醒。
苏九祸醒来的时候大脑有些混沌,嘴里残留着药汤子的苦涩味,惹得她皱了皱眉。
呼延傲菡醒转过来的时候风宸已经在给她自己诊脉,现在苏九祸这儿只有沉檀糯米一人在忙来忙去。
“三……咳咳,三师父。”
苏九祸觉得喉咙痛,下巴也痛的厉害,忍不住咳了几声。沉檀糯米见苏九祸醒来,一脸喜色,不忘朝外头吩咐道:
“把熬的浓浓的鸡米羹端过来,寨主醒了,这会子怕是饿了,要快!”
“是。”
不多时,一碗香味四溢的鸡米羹并几样小菜端了上来。
苏九祸正要自己吃,不料动一下身上都觉得疼,只好老老实实的让沉檀糯米一勺子一勺子给喂了。
刚刚吃完一碗鸡米羹,风宸提了药箱前来。
给吃饱喝足的某个人诊过脉,风宸刷刷的写下几张药方子让人前去抓药,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二师父,大师父怎么样了。”
苏九祸下巴上被卫子玄掐出一圈儿青紫,差点被生生捏碎了那块的骨头。虽然抹了药膏,但是每次苏九祸开口说话还是感觉挺痛的。
风宸正收了药箱,闻言头也不抬道: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昨天晚上不要命了是不是,竟然擅自催动秘法强行提升内力!”
说到最后,风宸几乎是恼火得很。
屋内一时间静了静,苏九祸摸摸绑了纱布的右手,暗自叹了口气,低下头不敢面对某个人的怒火道:
“二师父我错了……”
风宸口中的秘法则是以心头血为媒介,强制将自身内力翻一倍,只不过此法后遗症颇为严重,轻者十五天之内不得动武,重者连命也会丢了。
昨晚苏九祸之所以可以将卫子玄逼退数步,则是动用了秘法的缘故。
只不过,也仅仅是将其逼迫的后退而已。
那一瞬间,苏九祸忽然觉得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自己不堪一击。
若非昨晚风宸得了消息说苏九祸陷入危险急急赶了过来,只怕还真得给眼前这个扮委屈的某人收尸了。
想到这儿,风大神医莫名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一样的倔驴脾气!
留下三个巴掌大的药瓶,并嘱咐了用法之后,风宸拎着他的药箱走了出去。
“这家伙,别扭的很。”沉檀糯米收好药瓶子,大咧咧的往一旁的玫瑰椅上头一坐,全无半点往日众人所见的端庄模样。
“咔嚓”一口,沉檀糯米正把个苹果咬得嘎嘣脆,忽然苏九祸抬头问道:
“三师父,那个卫子玄与大师父之间是怎么回事啊?”
沉檀糯米放下手里的苹果,娓娓道来:
“呼延一族是极其擅长鞭法的一族,可以说你师父这一手鞭法整个江湖找不到几个比她更加出彩的。”
“六年前,呼延一族的大小姐呼延傲菡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法大家卫子玄定了亲,只待两个月之后完婚。”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婚期将近的十天之内,呼延一族除了当天在外刚刚历练归来的呼延傲菡之外,全府三百多口人尽数被杀!呼延一族满门荣耀,都尽数化为灰烬。”
“悲痛欲绝之中,呼延傲菡再无心婚事,执意退了婚,准备独自一人料理全府的后事。”
“江湖上都说呼延傲菡因着全府上下三百余人惨遭毒手此后无心尘世,不知去哪儿归隐了。”
“只是那日呼延傲菡不小心从灰烬中找到了一块玉佩。”
“上面刻着卫子玄三个字。”
“呼延傲菡原本拼了必死之心要杀了卫子玄,只不过被卫子玄逃脱,而她自己重伤昏迷。”
“后来……后来就这般了。”
“那昨天晚上我听大师父说的秘籍是怎么回事?”苏九祸好奇的问了一句。
沉檀糯米摇摇头,但是又道:
“关于这个东西我只听说过而已,具体什么情况我一无所知,不过——”
沉檀糯米顿了顿,道:
“传闻得此秘籍者得天下。”
……
呼延傲菡正半躺在床上,身上只披了一件素白的外衫,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孱弱。正摸着一块白玉制成的腰牌呆,眼神空洞。那玉莹润至极,想必是经常抚摸的缘故,竟带着点点暖意。
呼延傲菡耳尖一动,却不曾抬头看向来人,依旧摸着腰牌呆。
风宸放下药,见此情况,正要上前查看。却猝不及防被呼延傲菡狠狠地瞪了回去。
风宸:……
静默了一会儿,风宸决定先开口,只不过耳畔传来幽幽的哭声:
“我好恨。”
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风宸不敢离了呼延傲菡,就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
后者自嘲一笑,声音沙哑:
“我以前总以为呼延一族是我最大的靠山,只是从来没有想过那靠山也会有崩折的时候。”
“你知道当时有多绝望么……”
“我才十六岁,眼看可以如寻常女子一样过完这一生,只可惜……”
说到这儿,呼延傲菡重重的咳了咳,风宸正要上前诊脉却被她拦下。
她说,当她从一堆族人的骨灰里面找到被烧的有些黑的玉佩之时,她以为他也死了。
没想到时隔一年,那场剑圣大会之上,她碰见了他。
看着卫子玄站在台上威风凛凛的模样,以前刻意忽略过的细节一一浮上脑海:
“以前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问秘籍的事情,或者说旁敲侧击也不为过,只可惜我傻,居然看不出来他的野心!白白葬送了我呼延一族三百余口的性命!”
说到此处,呼延傲菡情绪激动,竟是硬生生的吐出一口黑血,刚刚养出来的一点点红润顷刻间消散了下去,整个人昏了过去。
风宸大惊失色,忙取了金针上前。
一时间院子里再度乱了起来。
那头苏九祸正合了眼准备睡一觉,忽然有人急急冲了进来言呼延傲菡再次晕了过去!
沉檀糯米正要赶过去,背后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
沉檀糯米一惊,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吓了个半死。
原来苏九祸听说呼延傲菡再次晕了过去,以为大师父不好了,一时间忘了身上有伤,不小心再次牵动了伤口——
巨大的疼痛传来,苏九祸只觉得眼前一黑,应声栽倒。
“九祸!”
整个苏府顷刻间乱成一团,鸡飞狗跳。
简亲王府。
顾斋正专心的绘一副百莲图,忽然用了力些,手中的紫檀狼毫笔应声而断。
墨汁晕染了大片的莲花,就像昨晚月光下的血色之花,在宣纸上大朵大朵的盛开。
一旁的简亲王捧着茶杯,见此情景不禁问了一句:
“顾先生可是有烦心事?”
顾斋盯着那幅被毁的画好一会,这才丢了笔,径自净了手,站到窗前。
窗外种了大片的白鹤仙,远看如云彩,近看如繁星。有风拂过,那花丛如波浪似的,一层一层的舒展开来,不外乎有诗云:
“昨夜花神出蕊宫,绿云袅袅不禁风。妆成试照池边影,只恐搔头落水中。”
“白鹤仙本性高洁出尘,着实可与先生一配。”
不知何时,简亲王出现在顾斋身后,缓缓开了口。
顾斋温润一笑:“亲王谬赞。”
“得了,先生可愿与本王手谈几局?那日着实精彩,先生棋艺可当一绝。”
“勉强而已,简亲王请。”
“先生请。”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那白鹤仙依旧开得极美,惹人喜欢。
那晚卫子玄放了白烟逃过一劫,却不曾想刚刚逃出明月书院,身后就有暗器袭来。
堪堪躲过那一劫,只看见有一身着蓝袍的男子正站在他后方挥扇轻摇,借着月光,隐隐看出那扇子四周都是锋利清冷的流光之色!
“你——”
卫子玄还未开口,只觉得眼前一闪,下一刻,整个人被人掐了脖子抬离了地面!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感觉比风宸还要更可怕!
只听得蓝衣男子宛如恶魔一样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该死。”
说话间卫子玄只觉得脖子上一紧,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样。
这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身着黑衣蒙了面让人看不清容貌,猝不及防的朝蓝衣男子的后心袭去。
那蓝衣男子好看的眉眼微微一皱,一把丢开卫子玄,凌空一跃躲开了女子的攻击。
趁蓝衣男子与黑衣女子交上手的的功夫,卫子玄拼了老命使了轻功飞速逃离。
正当他逃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把扇子划破月光夹杂着风声呼啸而来!
卫子玄费力躲过,只不过肩膀被擦破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看着就触目惊心。
万般无奈之下卫子玄迫不得已动用了最后一支暗卫。
趁蓝衣男子与暗卫交上手,卫子玄在一名暗卫的保护之下迅速逃跑。
就在卫子玄转身逃跑之后,蓝衣男子一双原本漆黑如墨玉般的眸子几乎是一瞬间变成了妖异的紫,眉间缓缓盛开出一朵红莲。
就在紫眸大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暗卫忽然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他们,居然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紫眸之人轻轻挥着手里的扇子,挨个儿从他们身边走过。
每经过一人,就会有人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鲜血在月光下交汇,开出大朵的花,男子这才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从阴影中走出,看向那队伍。
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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