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恶灵22
张雁回看起来瘦, 他的身形却极好,肩膀宽阔,体型修长。窄床勉强承载着两人, 蒋春眠面朝墙壁, 安静下来,才认真地思考目前的处境。
后背覆来的胸膛,仿佛是块散发着香气的凉玉, 蒋春眠脸颊不可避免地红起来,转瞬想起后面人的属性, 雀跃的心脏登时狂跳。
——他是鬼!
内心疯狂嘶吼,寂静的黑夜环境加剧她的焦虑不安,但同时另一道声音又在大喊:他是张雁回!
两道不同声音互相较劲,蒋春眠疲惫地蜷了蜷身子,她既然决定离开家找张雁回, 那就是做好最差的打算,目前来看, 张雁回还是张雁回,哪怕早就死了,那也是她认识的张雁回!
她的胡思乱想被迫终止,嘴上说着睡觉不会乱动的少年,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贴到她的后背,手臂横到她的腰间, 蒋春眠浑身一颤, 绵绵似水的嗓音缓缓响起, “蒋春眠?”蒋春眠没应, 闭紧眼睛,后面那人又问了句“睡着了吗?”蒋春眠的心提到嗓子眼, 怦怦乱跳,后面那人没有离开,手臂微微收紧。
蒋春眠被迫靠向他的后背,眨眼的功夫,墙壁离她半臂远,她被裹在莫名的甜香里面,就好像周围淌满了花蜜,她穿的短袖充当睡衣,皮筋松松扎着辫子,黑色长发铺满后背,隐隐约约有道冰凉的东西覆盖在上面。
张雁回听到面前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脸颊遍布潮红,后背伤口未能全部愈合,有淡红血液洇出,没在意,他收紧手臂,垂头,不受控制地吻住她被头发掩盖的后颈。
仿佛是不经意碰到。
张雁回的嗓音又低又暖:“蒋春眠。”
他说道:“我……”
蒋春眠咬着唇,睫毛颤了颤。
他说道:“我……你别怕我。”
蒋春眠提起的心脏重重落下,贴着后颈的唇没再动,身后那人仿佛睡着,老楼区的房子不隔音,街道的谩骂和调笑声音传到耳侧,她恍若未觉,震颤的心脏声掩盖住所有的声音,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腰间的手僵硬片刻,紧接着再次收紧,她红着脸,紧紧闭着眼睛,渐渐地沉入睡梦。
意识昏沉的前一刻,她想:鬼晚上需要睡觉吗?
答案是,不需要。
搭在蒋春眠腰间的手臂僵硬,张雁回维持动作,贪婪地拥抱着她,在听到她呼吸声逐渐绵长的时候,睁开眼睛,光明正大地盯着她,被发丝掩盖的后脑勺裹着纱布,他轻轻地吻了吻,吻在沾着血的纱布上,继而又落到她的发丝,没敢用力,轻轻地含住那缕纯黑的发。
……
清晨醒来,接到学校坍塌的消息。蒋春眠的瞌睡虫彻底清醒,她仔细查看学校的通知,不敢置信。
就在昨夜,勤学楼坍塌的事件给众人造成不小的冲击,尽管对外宣布是年久失修导致的,但学校的人有很多都亲眼看到勤学楼染血的情况,说出去没人信,晚上没有人敢值班,早晨有人到学校门口,就发现曾经矗立的学校高楼全部坍塌,昙花镇的重点高中,一夜之间沦为废墟。
全部学生暂且留在家中,等学校的通知。
蒋春眠迷迷糊糊的,搓了搓脸,仔细看了两遍才看明白内容的意思,就算不能到校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学习地点改变而已,她趿上拖鞋到卫生间洗漱。
房门打开的声音。
蒋春眠没管,继续对着镜子刷牙。
张雁回拎着早餐回来,买的小馄饨,放到餐桌,转眼看到床前的被子掀开,床上空空无人,那瞬间,他慌乱无措,定在原地,完全想不到蒋春眠可能在卫生间或者其他地方,满脑子都是她离开了。
昨天她的举动给他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他怕昨夜的交谈只是他的幻想,现实却是她早已经离开。
“蒋春眠!”张雁回掀开被子喊她,“蒋春眠!”他的语气慌乱到极致,眼睛里盛满恐慌,“蒋春眠!”房间里充斥着他杂乱且焦急的呼喊。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无助地嘶吼。
“唔……”蒋春眠拧开卫生间的门,含着满嘴泡沫应道。
紧接着,她瞪圆了眼睛。
张雁回无视她的表情,朝着她走来,骇得蒋春眠往后退了两步,胳膊抵着墙壁勉强站稳。
“你的脸……”蒋春眠指着张雁回的脸,语气颤抖。张雁回随手抹了抹脸,摸到一手的血,他此刻沉浸在蒋春眠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没细究,裂开嘴露出笑容,两颗酒窝露出来,他直直地盯着满嘴泡沫的蒋春眠,心底满足,“我以为你走了!我买了早晨,收拾完来吃吧,热乎的。”
你脸上的血也很热乎……
蒋春眠暗暗想道。她手臂僵硬,直面张雁回的面貌还有些难以接受,他的眼瞳再次变成深黑,眼眶里流出两道浅色的血泪,皮肤泛着透明的白,额头青筋异常清晰,像一条条盘旋的毒蛇。
不仅如此,他的衣服也沾染血液……不知道哪里的伤口再次裂开出血。
蒋春眠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自己应该要适应眼前的场景。她在张雁回无知无觉的灿笑里转身,抽出卫生间墙壁放置的抽纸,按在张雁回的脸上。
嘴里含着泡沫说话不清楚,嘟囔道:“你自己擦,擦干净点!”
张雁回依言擦拭,蒋春眠离开卫生间后,他捧着水清洗,换了身衣服,蒋春眠已经坐到餐桌等他开饭。用完早餐,蒋春眠和张雁回到街道闲逛,张雁回不明所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看她和路边商贩闲聊,他等两人谈话结束,凑到蒋春眠身边。
“你不学习了吗?”
蒋春眠挥挥手:“再等等,不着急,下午再开始。”
路边的商贩说:“你们是昙花一中的学生?我小女儿也在那里上学,前几天她班里竟然有同学打起来,是俩女生,最后险些闹出人命,我和她妈在家里吓得心惊胆战,你们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早听说塌了……”
他后怕地道:“塌了也好,让孩子在家里待几天,省的到学校我们在家胡思乱想,生怕出事!”
蒋春眠捧腮:“我刚转学来的,我也不清楚。学校里好像是传言,有人跳楼什么的,叔叔您女儿在学校里就没听到什么传闻吗?”
商贩摇摇头:“这还真不清楚!跳楼?这不可能,我在这里摆了十几年的摊,消息最灵通,要是真有跳楼的人那早就传遍了!小姑娘别乱想,安心学习,要是压力大就玩玩放松放松,你们这些孩子呦……”
蒋春眠买了一袋子的蔬菜零食回到张雁回的家里,关闭房门,她回头笑道:“你当时那件事情大家都不知道!”
张雁回被她的笑晃了晃眼,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学校顾及声誉没有传播出去吧。”
他死亡没几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学校从此陷入了噩梦,有关学生跳楼的信息更没人知道,就算有人亲眼所见也都被吓疯了。
“那正好。”蒋春眠翻出袋子里的零食撕开,边吃边说道:“那你就继续学习备战高考,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我!”拿过薯片的手指沾着油渍,她举着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绝对保守秘密不会说出去的!”
张雁回含笑走到她身边,嗯了声,蒋春眠继续拿出薯片,还没塞到嘴里,被张雁回半道劫走,他直接张嘴抢走她手里捏着的薯片,眼睛笑意弥漫。
蒋春眠愣了愣,若无其事地重新拿出片塞自己嘴里,然后第二片自然而然地递到他嘴边。
张雁回:“中午我炖排骨汤,下午我们一起学习。”
蒋春眠红着脸点头:“好啊好啊。”
第227章 恶灵23
被迫休假的这几天, 蒋春眠严格按照学习计划执行,唯一的障碍就是随着天气转暖,她容易犯困, 早餐有时候带到张雁回家里吃, 有时候张雁回买来到她家里,用完早餐她就打盹,睡会儿觉起来学习。
上午的时间被睡觉占掉大半, 只能把学习计划往后延长,张雁回自然而然是跟着她的计划来的。蒋春眠睡觉的时候, 他同样随便躺下,等她睡熟就爬起来,托着腮凝望她的睡颜。
睡够了,蒋春眠做了套卷子,修改完错题, 张雁回和她的速度差不多,他到厨房准备午饭, 炖的山药排骨汤。
蒋春眠每月有父母双方各自给的生活费,张雁回则有生前攒下的费用,他生前勤劳,闲暇各种脏活累活都干,平时生活勤俭,加之每月的房租费, 竟是笔不费的资金, 和蒋春眠的生活费加起来, 够两人高考前吃好喝好。
蒋春眠啃完碗里最后一块排骨, 喝了半碗汤,摸摸圆滚滚的肚子, 说道:“明天想吃炸鸡叉。前街的炸货店炸得可香了,可惜中午去的时候卖完了!没吃到。”
张雁回:“那我明天早点排队。”说完问她:“吃饱了?”蒋春眠嗯了声,躺在椅子上眯起眼睛,张雁回端走她面前的排骨汤,把剩下的喝干净,随后端着碗到厨房,蒋春眠连忙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张雁回洗碗,她接过擦干净放好。
“我们这月生活费还剩多少了?”
两人每月抽出固定资金放到一起用于平常的开销。蒋春眠这边,父母双方早就拥有各自情人,撕破脸后不再避讳,如今两人都还未有子女,据说父亲那边的新妻子已经怀孕,母亲这边也许久未和她联系,他们显然已不再是蒋春眠的倚靠,她得为大学之后的学费生活费做足准备。
张雁回擦干净手,拿来床底的纸盒,里面是整齐叠放的纸币,数出数目告诉她:“足够。”蒋春眠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偷着往里面放钱了?”张雁回自然是摇头。
蒋春眠不信他,自顾自地开始计算月初到此刻的花销,加加减减,纸盒里果然多出钱,她把多出的数目抽出来,义正言辞地告诉他:“我知道你攒了很多钱!但以后要交学费,还有大学的生活费,以后当然可以再赚,但我们现在要未雨绸缪,不可以大手大脚。明天的炸鸡叉不吃了!我们吃蔬菜吧。”
张雁回抗议无效,只能变着花样地买来蔬菜,连着吃了几天,两人中午散步消食的时候,路过那家香气四溢的炸货店,蒋春眠觉得肚子又饿起来。
张雁回:“我请你吃,不用生活费。”蒋春眠拒绝:“那不行!”张雁回刚想再说,蒋春眠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必须得用生活费!吃完这顿,明天我们再省。”张雁回抿着唇笑起来,伸手摸摸蒋春眠的头,转身排队。
张雁回提着塑料袋,两人散步到小广场里,里面是各种健身器材,蒋春眠坐到跷跷板的一端,张雁回站在她旁边,拿出一次性手套递给她,蒋春眠吃完,张雁回把塑料袋送到她嘴边,骨头吐到里面。
“你不馋?”刚炸出来的鸡叉,热乎乎的,蒋春眠小心地用嘴撕掉焦脆的外皮,露出里面软嫩的鸡肉。张雁回弯腰擦掉她嘴边沾着的碎屑,说道:“你吃完我再吃。”
“不行!”蒋春眠拿出一块塞到他嘴边,“既然吃东西不长胖,那就多吃点。”
她嘴上说着馋,其实吃两三块就腻了,袋子里还有几颗紫薯地瓜丸,她吃了两颗,剩下的都被张雁回解决掉。
自从那晚张雁回爬到床上,和蒋春眠相拥而眠后,似乎有什么在发生变化。但两人依旧同往常那样相处,张雁回虽然早就死去,如今是恶灵之身,但和生前没什么不同,甚至生活的比生前要更加愉悦。
生前他拼命赚钱学习,片刻不能安宁。如今他身边有蒋春眠,恨不得将赚来的每分钱都给她花,她计算着两人的生活费,他就提高厨艺,早晨早早地赶到集市买来新鲜的猪肉,炖到蔬菜里,肉香满溢。
晚上送蒋春眠回家。昙花镇的怨气没法消解,那不是张雁回可以控制的,总有些人被激发出心底恶意无视法律规戒行凶作恶,他时刻守在她身边才安心。
单元门前。
蒋春眠挥手和张雁回告别,转身撞见对门的男人。
男人名字叫赵强,是做装修的,最近被人骗着赌钱,身家全都输光了,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他也没管,日日喝酒饮醉。
蒋春眠近日总能听到楼道里传来的吵嚷声音,她透过猫眼看过对门的情况,他经常带着一堆男人到家里喝酒,喝到深更半夜,老房子里住着的都是老人小孩,再不就是平淡普通的人,没人敢惹他们。
蒋春眠尽量避开他,没想到今天正面碰上。
赵强满身酒气,眼见前面有人挡在门口,心头怒火起来,还未发作就看清眼前人的脸。
单元门内灯光关闭,门外的路灯照射进来,年轻女孩面颊洁白莹润,眼睛亮晶晶,黑色长发高高扎起,发尾迎着风摆动,充满娇媚。只是穿得衣服不合他心意,宽大的外套遮住她的身形,看不出身材轮廓,赵强眉头压下去,继而嘴角扬起来,酒气轰然涌出。
“小妹妹回来这么晚啊?我记得你住在我对门,这么晚你一个漂亮小姑娘多不安全,叔叔送你上去……”
说着,就要扯蒋春眠的胳膊。
蒋春眠往后退,避开他的手,眉头蹙起,老房子楼道窄,赵强站在那里占据几乎全部的空间,她若是强行往上跑,势必要擦着他经过,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若是被他中途拦住更不好办。
她比较了一番两人的身形,赵强不是学校里的人,无论是发疯的同学还是李德,身板都很弱,赵强常年干装修,身板挺阔,看起来是那种一拳头能凿穿墙壁的人。
蒋春眠按捺心头怒火,想着暂且离开到附近避避风头,等赵强离开再回家。
“我朋友在门口等着我,不麻烦了!”说完,转头就跑。胳膊却猛地被扯住。
酒气逼近,赵强凑近她笑道:“小妹妹胆子别这么小,我们是邻居,住得这么近,平时帮帮忙怎么了?走,跟我上去!”
他早就注意到对门的女孩,年纪轻,正是青春活力的时候,家里就她自己住,几天没见有人上门,只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级的男孩,他俩关起门来不一定做什么!这女孩看起来单纯,谁知道内里怎么样?
赵强舔舔唇,扯住蒋春眠的胳膊往上走。
蒋春眠深知到楼上就不是回家那么简单,赵强如今喝醉,锢住她胳膊的手似能将她捏断,她拼命抵抗没能挣脱,卯足劲对准他的眼睛扣去,指头狠狠用力,赵强惨叫一声捂住眼,蒋春眠只觉得指腹探到湿黏的地方,她恨恨吐出口恶气,立马朝单元门外跑,还没跑几步,被赵强追上来抓住。
她高声喊:“救……”命噎在喉咙里,她瞪圆了眼,看向由空调外机口跳下来的张雁回。
没看错吧?他怎么爬到上面去了?一二三四……那似乎是她家的窗口……
单元门外有路灯,灯光明亮。赵强的一只眼睛被蒋春眠扣得遍布血丝,怒意涌来,恨不得把她的手腕折断,另一只眼睛勉强可以视物,他大骂道:“别多管闲事!”然后使劲拽着蒋春眠往楼道走。
还没走几步,他的肩膀被人抓住,他狠狠骂了句:“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话没说完,其余尽数倒退回肚子里,随之而来的便是涌到心脏的颤意。
“松开她!”张雁回恨得满目血红,蒋春眠的手腕被捏得通红,眼眶不由自主蓄满泪珠,瞪大眼睛盯着自己,有不解、困惑,更多的是庆幸。
他捏紧拳头凿向赵强的面门,蓄满力道的拳头使赵强冲倒在地面,随后他看向蒋春眠,捧着她的脸擦擦眼泪:“你别怕!”然后转身再次朝着赵强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