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亮的眼瞳一眨不眨盯着女孩的睡颜,怎么都看不够似的,时不时伸出手,触碰垂落的发丝,给她挽到耳后。
“蒋春眠。”
黑暗里,少年的声音轻如细雨。
“……我想永远在你身边,行吗?”
回应他的,是蒋春眠深睡无意识发出的呢喃。
静默片刻,张雁回的眼瞳在黑暗里无限放大,直到淹没眼白,幽暗的黑眼珠像两颗空荡荡的通道,直直地通往他最隐秘邪恶的内心。
那是由怨气聚集而成的心脏。
应怨恨而生,只为报仇的恶灵,却在她的身边,感受到生前都不曾体会过的悸动。
他收紧手指,不敢触碰她的指头,只是捏着被沿,仿佛这样就能接触到她似的,“别怕我,别怕我……蒋春眠,要是我还活着就好了……”
轻轻的叹息,淹没在深暗的夜色里。
窗外,暴雨倾盆洒落。
哗啦的雨声营造出静谧的睡眠环境。
张雁回安静地靠坐床边,抱着怀里的女孩,眼睫未落,看着她直到天亮。
……
一夜好眠。
蒋春眠是在床上醒来的。
张雁回把新买的洗漱用品交给她。
蒋春眠惊讶地问道:“你几点醒的?刚买的?”
“超市就在附近,不远的。”张雁回说道:“你早上有想吃的东西吗?”他开始报附近有哪些早餐点。
“你平时都是买着吃吗?”
“偶尔,自己做的时候更多。”
蒋春眠掀开被子,布帘拉开,茶几还在堵着门口,只是留出一人能够通过的位置,看来是早晨怕拖茶几的声音吵醒她,就没弄回原位。
她穿好鞋:“你早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没有不吃的。”
张雁回进了厨房,蒋春眠把茶几推回原位置。
洗漱好,就站在厨房等着端碗碟,早餐做得很简单,鸡蛋饼和西红柿面。
“你做得好吃!搞得我以后都吃不了自己做的了,明明都是简单的步骤,我做出来的味道和你的差好多,我都想每天来蹭你的饭了。”蒋春眠夸赞道。
张雁回:“那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蒋春眠:“我就是随口一说,哪能让你整天服务我啊。”她没当回事,吃得起劲。
对面的张雁回却抿着唇,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吃饱喝足,两人整理书包到学校。
昨天回来的时候是一路狂奔,那时候背后有人追不觉得累,蒋春眠的自行车落在学校,她只能让张雁回骑车载着自己。
“你上学不骑自行车吗?车子怎么落了这么多灰啊。”蒋春眠随手一抹,指头肚就变得灰灰的。
张雁回微愣,继续拿着水盆泼,然后用抹布擦干净,解释道:“……这是旧的。”
准确说,这是他生前使用的工具,后来死了,自行车就堆到角落里没再用。
在他被怨气影响,没有回忆起过往的那段时间里,他日日待在学校,进行着生前遭受的一幕幕迫害,家都不回,更没有时间清洗自行车。
蒋春眠没再追问,张雁回迅速擦好自行车,载着她朝着去。
路过警局的时候,蒋春眠拍拍张雁回的后背:“停一下!”
自行车停下。
蒋春眠走到警局门口,没看到人,遮住阳光往警卫室看,里面同样没有人。
“我这几天给警局打电话总是打不通,这里是不是没人了啊……怎么那么奇怪,不会也被影响了吧。”
张雁回:“可能吧。”
他也不明白。
生前的时候,昙花镇的警局就全是些道貌岸然的人,后来怨气滋生,这里的情况不会比学校好很多。
果然,没一会儿,院子里便走出鬼鬼祟祟的一个人,拖着麻袋往外走。
神情慌张,完全没有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蒋春眠捂住嘴跑回车后座,拍拍张雁回小声说道:“我们快走!那人杀人了,别被他看到……”
到了安全地方。
蒋春眠才敢长长地呼出口气:“张雁回,我们还到学校去吗,万一学校里的人也这样……”
张雁回笃定道:“不会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啊?”
张雁回抿唇不语。
受他的影响,学校每日都在轮回从前他经历的事情,今天正好轮回到最后的那件事,那时的他孤立无援,此刻他身边有了蒋春眠,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如果那时候有蒋春眠,情况会是怎样的?
因此,他不曾解除对于学校的诅咒。
“我们到学校看看,要是安全就没事,要是有情况,我们就立马离开。”
蒋春眠抓紧他的衣服,点点头:“行。我的书包还在学校里呢,里面都是笔记,还是拿回来的好。”
张雁回嗯了声:“那我们去学校吧。”
“好,我抓稳了。”
学校的情况比警局好太多,仿佛没有受到昨天的影响,除了那些疯癫的学生有些消失不见,其余的身上带着伤,没事人般和蒋春眠打招呼。
但是都对路过的张雁回面露纠结或者鄙夷。
蒋春眠不敢独自坐在最后,说服张雁回坐到自己的旁边:“反正都变得不正常了,随意换座也没人会注意的吧?我们还是坐在一起,这样逃跑的时候不会被冲散。”
张雁回:“好。”
他搬着课桌到她旁边,两人胳膊挨着胳膊,学了一会习,中午放学的时候,数学老师把张雁回叫到办公室。
蒋春眠撑着脑袋:“我等你啊。”
第217章 恶灵13
李德原来在市里中学教书, 因为师德败坏,在校期间和班里的女同学谈恋爱,被举报后, 下放到偏远的昙花镇教学, 他的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他,以他为耻,他到昙花镇消停了几日, 但底子是坏的就是坏的,沉寂后又开始蠢蠢欲动。
学校里有关张雁回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张雁回是他的课代表,学习好,他之前是没胆子和这样的学生纠缠的,但是张雁回的家庭给了他莫名的自信和高傲。
小城镇事情闹得再大都没管的,他看张雁回长得漂亮, 稍微涂抹涂抹,和女学生没什么区别, 那颗心就开始泛滥,这天终于忍不住把他叫到办公室,给他分析当前情况的厉害关系。
办公室只剩下李德,他翘着腿靠后坐在椅子上,目光直勾勾盯着开门的少年:“张雁回啊……”
推门而来的少年穿着干净的校服,身板笔直, 最惹人注目的是精致的脸蛋, 微微带着笑弧, 腮颊两旁卧着两颗酒窝, 像是最甜蜜引人采摘的蜜果。
涌到嘴边的话卡壳般吐不出咽不回,李德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少年, 未知的恐惧攫取他的心脏,寂静的办公室里,只听到一人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张雁回啊……我叫你来是为了……”话语吞吞吐吐,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偏偏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催促着他,使他完成这场表演。
张雁回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德,或许在旁人的眼中,李德展现的形象是文质彬彬,带着黑框眼镜,是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形象,但在幻象的背后,李德面目全非,眼睛青紫红肿,胸口处一块染血的黑色脚印,他的脖颈处同样是被血手掐出的青紫痕迹。
或许对学校其他的人还存在着怜悯之心,使他毁灭学校的行动一再推迟,但是面对李德、方正祥,则是恨不得抽筋剥骨,此刻看到从前道貌岸然的李德,以这样一副惨状出现在眼前,张雁回觉得有趣极了。
他熟练地走到从前站着的地板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李德,扯出一抹冰凉笑意:“老师,你想说什么啊。”
李德脑内嗡鸣声响起,他畏惧地蜷缩起手脚,看着面前的男生骤然露出最恐怖的模样,漆黑眼珠毫无情绪地盯着他,身上的校服在瞬间染上鲜红的颜色,他怕得心肝俱颤,嘴却不听话似的说道:“我啊,我想说……”
他咽了一口唾沫:“……我可以帮你,只要你……”
话未说完,李德晕过去。
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黑色雾气纠缠李德的四肢,使劲扯了扯还是扯不动他。
张雁回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拿起桌面的冷水泼在李德脸上,冰凉的水激起李德的神志,和张雁回对视的瞬间,险些要再晕过去,张雁回冷冷道:“继续说。”
李德就像是被控制般,将那些不怀好意的、带着恶臭念头的话语统统说出来。
……
蒋春眠神经兮兮地坐在位置上,班里除了张雁回能给她带来同类的安全感,其他人都被她视为危险和有可能成为危险的存在。
不怪她多想,就她前面的男同学,几天之前还总是和她谈论八卦,昨天属他在后面追得最凶,然而不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的侧脸破了皮,也没处理伤口,校服也破了口子,慢吞吞地在收拾书包。
今天学校的氛围变得更加奇怪。
蒋春眠不敢多想,收拾好书包,只想着等下午的时候,和班主任请假,在家里把最后几天过完,反正按照现在的时间点,再过几天就要放寒假了。
……奇怪的是,最近气温在回升,完全没有半点要放寒假的氛围。而且,除却学校的时间点是寒假,离开学校的范围,温度偏热,也没有要过春节的迹象。
时间不会是假的吧?
蒋春眠捶捶脑袋,觉得诡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等张雁回回来的时候和他讨论讨论吧。
等了很久没等到张雁回回来。
蒋春眠开始四处观望。
她知道张雁回是数学课代表,平时没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但今天的时间长得有些不正常。
她刚想到办公室探探情况,转身就被前桌男生挡住,蒋春眠下意识地拿起后面排放的拖把横档在身前,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前桌男生微微愣住,随即慢吞吞地说道:“应该我问你,你想干什么,怎么还拿拖把啊……我跟你说,李老师来到咱们学校是有原因的,他玩弄学生!张雁回能当数学课代表,还有每日课后都留在办公室,谁知道是在学习还是做什么啊……”
蒋春眠没忍住,把拖把扔到前桌男生的身上:“闭上你的嘴吧!”
她抱起书包,用肩膀狠狠撞开前桌男生,走到办公室前,扬起手重重地拍打几下:“老师!我要拿东西。”
说完直接拧门把,拧不开,她心微沉……
情况特殊,就算李德从前道德败坏,但她相信凭借张雁回的力量,绝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吃亏的,但万一李德疯了呢?像昨天那群学生、方正祥一样,拿着刀乱砍人。
这样想着,蒋春眠逐渐暴躁,没听到张雁回的回声,更是让她心神不宁,想都没想,伸脚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