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渡说:“不是。南姨本来想让我念兰江一中。”
韩锦书纳闷儿了:“那你怎么没来?”如果真的来了,她说不定还能跟他当一年高中同学。
发展出一段浪漫美好的青春故事。
言渡:“兰江一中是兰江最好的学校,入学检测有一项,是心理测验。”
“对呀,都要做的。”韩锦书眨了眨眼睛,“但这个心里检测只是走个过场,所有人都能通过。”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没通过。”
韩锦书:“……???”
韩锦书目瞪口呆之余,脱口而出,瞪着言渡的脸就来了句:“我的天,原来你十五六岁就心理畸形了?”
言渡:“。”
言渡沉默了大约三秒钟,然后心平气和地回答:“对啊。”
韩锦书:“。”
话音落地,整个车厢又是阵诡异的死寂。
坦白讲,韩锦书没想到自己会把言渡有病这事,这么突然地说漏嘴,正如她也没想到,暴君大佬忽然就跟她承认了一样。
韩锦书眯了下眼睛,声音出口,有点深沉:“言渡,你终于承认了。”
言渡挑眉:“我承认什么了?”
韩锦书沉声,非常正经地说:“承认自己心理变态。”
言渡不怎么想回韩锦书这句话,自顾自贴着她,亲了亲她的鼻尖。然后道:“因为那个心理测验,校长觉得问题有点严重,就通知了南姨,让她带我去医院。”
南姨没读过书,连字都不认识一个,身处兰江这座小城,身边只见过那种打人咬人的神经病,哪里懂其它什么心理问题。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当年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言渡,带去了医院。
兰江的医院,没有校长口中的“心理卫生专科”。南姨在医院里导诊台问了半天,糊里糊涂挂了个神经科。
就诊之后,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让南姨多陪伴孩子,适当补充一些微量元素。
少年言渡的心理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
“之后你就去九中了?”韩锦书问。
“嗯。”言渡把她抱怀里,说,“南姨在郊区的厂里工作,九中离她单位,和我们住的地方都近。”
他高大的身躯霸占着座椅,韩锦书被他箍在怀里,有点儿不舒服。
她鱼儿似的扭动,在他怀里调整姿势,脑袋钻进他颈窝里。蹭了蹭,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言渡忽而一笑,漫不经心地说:“当年整个兰江,所有中学,估计没有人不知道你。”
“不是吧。那么夸张?”韩锦书目瞪口呆,“我有那么出名?”
言渡亲亲她的唇瓣:“当然。”
十八岁的韩锦书,不似如今这样佛系低调。
十八岁的她,艳而不妖,千娇百媚,一双美眸盛满月色星光。像一把生机勃勃的野火,燎亮了整座死气沉沉的小城,也烧亮了言渡内心的灰色荒原。
那张艳丽又张扬的小脸,那抹明媚又纯真的笑容,那副傲慢里带着一丝叛逆的神色,令言渡时隔近十年,再回忆起来,依然忍不住为之心跳加速。
言渡说:“当时,兰江大部分学校,私下都在议论你。”
韩锦书看着他,眼神将信将疑。大概是知晓暴君身上的谜团太多,导致她现在听他说话,总会抱几分怀疑的态度,要想想是真是假。
韩锦书嘟起嘴巴,问:“大家都议论我什么?”
言渡:“议论你另类,议论你漂亮,也议论你妖艳。”
“什么呀。只是因为兰江的高中生都太朴素而已,所以显得我花里胡哨。银河市大部分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都是我这样。”韩锦书小小地切了声,“所以,其实你是见色起意,那个时候起,就爱上美貌绝伦又格格不入的我了?”
言渡:“差不多。”
韩锦书隐约懂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言渡玩的正义之塔,会是国服。
……等。
等等!
正义之塔??!
韩锦书又发现了盲点。她琢磨着,蹙眉:“等下。所以你喜欢我,是在你成为letter之前?”
言渡盯着她的眼睛:“对。”
短短几秒钟,一个猜测从韩锦书的脑海中冒出来。惊得她喘了口气,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言渡挑起眉:“猜到了?”
韩锦书说不出一句话。
“高三开学后不久,我在网吧里遇见过你一次,看到你在玩‘正义之塔’这个网游。”言渡食指滑过她的脸蛋,“那时我就在想,或许,这是一个既能接近你,又不打扰你的方法。”
韩锦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看我在玩,所以你也去玩儿,然后……就成了国服第一?”
蛤???
言渡淡淡地说:“是的。”
韩锦书:“………………”
不是。
大佬,你真的是,正常人类吗?!
言渡接着说:“除此之外。高三那年,我每周会固定翘课翻墙,跨越大半个兰江,去一中外面看你。”
韩锦书卡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接话道:“……你一般什么时候来?”
言渡道:“每个周五晚上七点,一中会组织高三年级体育运动。”
韩锦书想起来了。
当年高三时,同学们压力大,很多人都会直接翘掉课间操,更有甚者还会直接体育课时偷跑回教室,写作业睡觉。学校怕长此以往,一帮学生扛不住黑色七月的高压,便组织了集体锻炼,增强大家的体质。
旁边刚好驶过一辆车,车灯晃动,带来刹那的光。韩锦书趁机抬起言渡的脸,盯着他细细审度。
她凑得很近,喃喃道:“可是,你这张脸,我如果见过你,一定这辈子都忘不了才对。”
言渡吻了吻她的耳垂,“当年惦记你的男人那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你没有注意到我,很正常。”
韩锦书觉得,言渡的这番说辞有点奇怪,但细细一想,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没再深思。
她永远不会知道,少年时代的言渡,曾觊觎她到走火入魔。
无数个周五晚上,他都会准时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口罩站在夜幕下。
隔着操场铁栏,一中的学生们穿着同样的校服,有的跳远,有的跑步,有的打羽毛球,他永远能在人群中,精准无误,一眼就找到那抹妖冶的纤细身影。
言渡用黑衣黑口罩,将自己融入黑夜,借以压制着内心的心魔。
他恐惧自己引起她的注意,甚至恐惧与她产生哪怕一个眼神的交集。
言渡记得,曾有一次,韩锦书运动时偷懒,和两个女同学一起,买了冰淇淋躲到跑道旁边吃。
她站的位置,刚好离铁栏很近。
言渡定定盯着她,看她蒙着薄汗的额头,看她扬着笑容的红唇,看她舔舐冰淇淋的粉色小舌。
少女不经意,一个眼神扫过,似乎看见了他。那双明媚的眸,不偏不倚,对上了黑色少年同样漆黑的眼。
只那一眼,言渡便敏锐感觉到,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挣脱枷锁。
他想要她。
想要得到她,想要占有她。想要她从身到心,从头到脚,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那个星期五的晚上,言渡对韩锦书的渴求,到达前所未有的顶峰。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拼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对她做出疯狂的举动。
言渡自有记忆起,便跟随南姨住在厂房的老宿舍,窄窄一间三十几平的破旧老屋,塞满所有家当。
整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南姨省吃俭用为他买的二手电脑,和一台从外面捡来的相机。
从小到大,充斥在言渡耳畔的,是无尽的嘲笑,奚落,谩骂。
自幼,他的整个世界便只有黑暗与荒芜。直到,那朵带着刺的野玫瑰,横冲直撞闯进这座城,闯进他的心,带来一束炙热又璀璨的光。
言渡看见十八岁韩锦书的第一眼,瞬间便认出,这是被他藏在记忆深处多年的身影。
他贫困,低贱,病态,阴暗,犹如泥泞里一文不值的草芥,也犹如在地狱里苟延残喘的恶犬。
而她,却是天之娇女。出身高贵,耀眼夺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他永远无法攀求的绮梦。
直到高三下期五月的一天,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出现在老宿舍,告诉他,要将他接回言家。
一个计划在阴鸷少年脑海中成型。
言渡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浅笑,同意了那些人的计划。
言渡知道,他得到韩锦书的机会,来了。
车厢里静了静。
几秒过后,韩锦书又问:“那你喜欢我,和你同意那个荒谬的提议回到言家,又有什么关系?”
“只有言家的孩子,才有机会接触你。只有言氏的继承人,才有能力保护你。”言渡说,“只有成为‘言渡,才有资格爱你。”
韩锦书:“……”
韩锦书听他缓声说着,眸光微闪,心中莫名便涌上一股涩意心酸。
不多时,言渡闭上眼,唇温柔而坚定地吻住她。
他沉声道:“小情书,我拼尽全力从地狱里爬出来,步步为营,不择手段,站上无人之巅,就是为了能让你有机会,看我一眼。”
韩锦书忽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从不知道,这弯一直高悬在天上不染尘埃的冷月,对她的爱意,是如此深切,又曾那样卑微。
韩锦书用力抱住他,予以他最热烈的回吻。
她眼眶湿润,轻声说:“言渡,我看见你了,看见之后就移不开眼。而且今后,还会继续看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