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桐也没觉不妥,当即颔首应是。
白菀到朝露阁时,姜婵正支着脑袋朝外头张望。
一见她便乐得招手,笑弯了眼:“娘娘,这儿呢!”
见确实是姜婵没错,白菀心下稍定,由水漾将她搀下来。
待她下来,姜婵已经蹦蹦跳跳跑来门口接她,口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二皇嫂来寻我玩儿,我也不好扔下她一个人,便只能让云芝去请娘娘啦。”
“二皇嫂?”白菀脚下一顿,瑞王妃?
与此同时,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迎出来,笑容满面的和白菀请安:“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白菀静静的望着满头珠翠的瑞王妃,唇边的笑意渐深,眸中的亮色却暗下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话本里,添了砒.霜的糕点,便是这位瑞王妃送给姜婵的。
第24章
“不必多礼, ”白菀解了肩上的鹤氅交给水漾,转头看向瑞王妃,面上的笑意明艳大方:“进了宫怎也不来寻本宫说话?”
白菀嫁给姜瓒没多久就成了皇后, 她与几个王妃妯娌走动得少,也算不上亲近。
瑞王妃听她如此问,心下有些惴惴,小心打量着白菀的神情,辨出她笑里那一丝冷淡后, 自己面上的笑便挂不住了:“这, 娘娘日理万机,妾身万不敢前去打扰, 还是今日进宫与太后娘娘请安时遇上平阳, 才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这样啊?”白菀一挑眉, 缓声反问, 她立在原地, 目色幽凉的觑着瑞王妃。
“是啊是啊,二皇嫂的婢子煮得一手好茶,”姜婵连连点头, 眼睛却直勾勾望着炕桌上呼噜冒泡的铜炉子, 拉着白菀就往炕床上去:“二皇嫂听说娘娘喜欢喝茶, 便说要请娘娘来尝尝。”
“你慢些, ”白菀被她一拉, 弯眸笑起来, 眉眼舒展, 水汪汪的杏眼里满是纵容, 周身那点摄人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姜婵这一打岔,倒让瑞王妃从胆颤心惊中缓过来。
她按着乱跳的心, 大松一口气。
做了皇后到底是不同,这白菀好似也才过十八的生辰,短短几月过去,如今光用眼神便能杀人。
瑞王妃转身要跟进去,一挪脚才发觉,她的腿甚至都在发软。
她咽下口唾沫定定心神,面上又挂起殷切的笑,一面挑开帘子往里走:“平阳你可不爱喝茶,你是惦记翠竹那一手捏茶果子的手艺吧?”
一个穿着天青色夹袄的婢女守在铜茶炉边,手里捏着黑檀木茶夹,将手边一小碟开得正艳的腊梅,往茶炉里拨。
闻言回首一笑:“知道殿下喜欢,奴婢今日多准备了些,尽着殿下吃。”
姜婵纯善,被几番逗笑也不恼,鼓鼓脸道:“皇后娘娘最喜欢碧螺春,娘娘喝茶,我吃茶果,有什么不好?”
白菀笑着去摸她发顶,与她吃了几回茶,倒是被她记住了喜好。
瑞王妃也跟着笑,只是她心里揣着事,心不在焉,面上的笑便显得假,皮笑肉不笑,怪渗人。
借着那婢子煮茶的空挡,白菀眯眸略扫了一眼整个朝露阁,不大不小,一眼就能看遍,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
她的视线又落在瑞王妃身上。
瑞王妃祖籍江南,生得小家碧玉,待人接物都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绵软和顺从,娘家没什么实权,虽是王妃,却在瑞王面前说不上话。
这并不出奇,先帝唯恐几个成年皇子觊觎他的皇位,除去病弱未曾娶妻的齐王姜珩,包括前些时候意图谋反被镇压的端王在内,他们的嫡妻无不是出身微末,亦或是空有名头的伯爵之家。
若不是瑞王授意,借瑞王妃十个胆子,她也不一定敢将那添了砒.霜的茶果子端给姜婵,否则,她也不会在逃脱罪名之后,良心难安,最终选择上吊自尽。
在白菀思虑的间隙,翠竹用煮梅的水冲茶,又逐一添至茶碗里,茶水倾泻,烟雾袅袅,一时间整个朝露阁内茶香四溢,白菀不错眼的盯着翠竹的动作,一盏茶碗被小心翼翼的置于她面前。
话本里,瑞王之所以敢那么猖狂直,接下手毒死姜婵,最大缘由是姜珩因紫荆花粉诱发哮喘,窒息而亡。
如今姜珩尚且活蹦乱跳,姜婵又与他无冤无仇,瑞王应当不会如此想不开,对她下手。
如此想着,白菀心下稍定,在瑞王妃率先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后,才揭开碗盖,拨开茶水里卷舒的茶叶,端起浅啜。
白菀眼前一亮,瑞王妃倒没有信口胡诌:“这烹梅水煮茶,茶香中蕴着梅香,带着凛冽冰寒的味道,确实奇特。”
瑞王妃腼腆的笑了笑,招手让婢子将茶果子呈上来:“翠竹做茶果的手艺也很不错的,娘娘试试这枣泥酥,与碧螺春最是合衬。”
白菀笑着颔首,接过去也等瑞王妃自己先尝一口,才缓缓送到自己嘴边。
姜婵已经捡着另一头的玫瑰香饼,吃得眉眼含笑。
“这茶果子,今日翠竹备得多了些,用不完怪浪费的,不如分下去让这几个小姑娘也尝尝吧,”瑞王妃看着白菀就着茶水,斯斯文文的啃了一小口枣泥酥,面上笑得越发真诚,只额角总有层层虚汗沁出。
闻言,白菀微微阖眼,睁眼时朝远远守在门边的水漾嫣然浅笑,柔柔的应了一声:“好啊。”
翠竹当即便端着食盒将茶果分下去,特别是水漾绿漾,一连得了好几样点心。
几个宫婢得了赏,纷纷笑嘻嘻的朝瑞王妃道谢。
看着她们将茶果子一点点吃下,瑞王妃心下却越发紧张,下意识拿帕子擦额角的汗。
“是地龙烧得过热吗?怎么瑞王妃尽在流汗。”
耳畔响起一道森冷的女声,瑞王妃本就心虚,整个人险些跳起来,慌里慌张的转过头循声看去。
白菀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拿着茶果,正朝她笑得温柔。
瑞王妃却觉得如同芒刺在背,正转着眼要找借口,便见姜婵摁着额头喊头晕,只呢喃了两声,便倒头昏了过去。
紧接着便是一道瓷器落地碎裂声响起“你,你做了什么!”
瑞王妃心下慌乱,转头就见白菀手中的茶碗碎在地上,另一只手撑着额头,眼皮不断开合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来人,来人……”眼看着白菀要强撑着站起来,四周的宫婢也纷纷倒地。
白菀趴在炕桌上,将满桌茶碗点心拂倒,双眼迷蒙,却还颤着手指瑞王妃,断续着质问她:“你,你给我们,吃,吃了什么……”
瑞王妃呆呆的看着白菀,眼角一行泪滑落,她踉跄着站起身,死死咬着下唇摇头:“对不起,皇后娘娘,为了,为了我的父兄,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方才还一脸镇定给她们端茶倒水的翠竹,一脸慌张的跑进来,拉起瑞王妃要走:“王妃,咱们快走吧,王爷已经到外头了。”
瑞王妃越发哭得凶,一遍又一遍向白菀道歉,眼睛却不敢看她,脚步慌乱的往外走,走一半又折回来:“将平阳一同带走吧,也不知她何时会醒,等下的场景,总,总不好让她瞧见的。”
一边说着,瑞王妃和翠竹一起,将昏迷不醒的姜婵搀起来,三个人连伞也不撑,冒着风雪往外走。
*
这头霍砚乘着步辇往东厂去,路过御花园时,突闻外头的陈福咕哝了一句:“那不是瑞王妃和平阳长公主吗,这着急忙慌的要去哪儿?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
原在闭目养神的霍砚陡然睁眼:“皇后在何处?”
他语气森冷,陈福恍然打了个寒颤:“听绿漾说,娘娘和平阳长公主在朝露阁喝茶。”
霍砚眯着眼看着雪地里踉踉跄跄,逃命似的三人,沉声道:“将她们逮过来。”
自己却从步辇一跃而下,疾风骤雨般往梅林刮过去。
*
四下一片寂静,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倒着宫婢,寒风从洞开的大门呼啸而入,卷着雪花将朝露阁内的暖意驱散。
片刻过后,皂靴踩在雪上,“嘎吱嘎吱”作响,声音由远及近,“咿呀”一声,来人将房门悄然关上,接着便是脚步沉沉落在木质地板的动静。
一步一步,朝似是昏睡过去的白菀走来。
一只手轻佻的勾起垂落的青丝,置于鼻尖轻嗅,唇边挂着淫邪的笑:“皇上可真是暴殄天物,将这么个如玉美人置于后宫不管不顾。”
那人一身紫衣羽冠,袍上金线滚边,四爪金龙清晰可见。
再看他脸,赫然便是翠竹口中的瑞王。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介意先替皇上尝一尝皇后娘娘的滋味,”瑞王伸着猩红的舌头舔嘴角,眼底的垂涎几乎要溢出来,急不可耐的朝那孱弱的细肩伸手。
趴在炕桌上的美人,浑身震颤着支起身,猛然扬起手,照着瑞王的脸甩了一巴掌:“放肆!”
瑞王被这一巴掌打得发蒙,不可置信的转头看过去:“你没昏迷?”
便见突然发难的白菀,柔若无骨的歪栽在引枕上,那双明眸中阴翳沉沉,神情迷蒙,显然还在神志不清。
她摸索着抽下头上的发簪,抵在喉咙处:“你若再靠近半步,你就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她说着凶狠威胁的话,声音却软绵绵的,瑞王听着平添兴奋,火辣辣的脸也不觉痛了。
瑞王根本不把白菀那点威胁放在眼里,一边兀自咧嘴笑起来:“原来是药效不够,半睡半醒倒也妙哉,本王对不会动弹的尸体可没兴趣。”
他甚至顾不上要脱衣,撩起下摆便要褪底下的裤子,另一只手耐不住寂寞的朝白菀脸上摸去:“娘娘可不要怪本王,要怪,就只能怪你那天生凤命的命格,本王倒想瞧瞧,与皇后娘娘一夜风流,能得这皇位几成。”
白菀半阖的杏眼猛然睁开,趁瑞王反应不过来时,攥着他的手摁在炕桌上,毫不犹豫的扬起手上的发簪,朝他手掌扎去。
这支发簪被打磨得极尖,直接将瑞王的手掌刺了个对穿,甚至深至入木。
随着瑞王刺耳的惨叫声响起,佯装昏迷,躺在地上的水漾绿漾也跟着爬起来,双双将白菀护在中间。
若不是早前皇后娘娘给她们使眼色,这贼子压根没有进门的机会。
“你根本没中药!你是装的!”瑞王抱着被钉在炕桌上的手痛叫,面色胀红。
疼痛使他面容扭曲,只能歪靠在炕床上动弹不得。
白菀慢条斯理的从袖中取了方雪白的面巾擦手,她仔仔细细的每根手指擦干净,微睁着杏眼瞥他:“本宫是皇后,岂能容你这贼子放肆。”
话音刚落,紧闭的殿门被一脚踹开,一身猩红绯衣的霍砚,与霜刀般的寒风一同刮进来,提着瑞王的脑袋往墙壁上砸。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来晚啦,抱歉抱歉~走一章剧情
第25章
头颅比之坚石, 孰硬?
霍砚提着瑞王的脑袋,面色森冷,毫不犹豫的往墙上砸。
鲜红的血花在汉白玉石壁上爆开, 血腥味在室内弥漫,血水溅在霍砚玄铁睚眦的护腕上,蜿蜒滴落。
霍砚扯起他的头看,见他还未死,面露嫌恶, 松开手任由他软绵绵的滑跪在地, 同时抬腿,一脚将他踹出外面的雪地里。
那股巨力连带着把炕桌也拽落下来, 来回甩动中, 瑞王的手掌从牢牢钉在炕桌上的发簪中穿脱, 簪头的祥云纹样被鲜血和碎肉包裹, 粘稠的血滴滑落在地, 融入绒毯之中。
瑞王的身体直直飞向外头的梅树,和树干狠狠一撞后,与被他撞落的漫天腊梅一同跌入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