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到了吗?”
乐英转头,淡淡的星光下,勾勒出含着笑意的眼睛。
明明在心里预设过很多遍,可当真的面对面,对视上的那瞬间,刚刚仿佛被吓停的心跳声,死灰复燃般跃起,开始大惊小怪地呼吸了起来。
静谧夜色里,乐英用话语掩饰不听使唤的心跳声:“小昨,你怎么走路都没什么声音啊?”
刚刚扶住女孩的肩膀,手指还搭在上面,时昨轻声说:“怕吵到阿姨。”
乐英闻言,抿紧了嘴唇,下意识朝着周围看了看,拉了拉时昨的手臂:“小昨,你快进来吧,我们先进去说。”
进房后,乐英把窗户关严,窗帘也拉上,把外头夜色彻底与亮光隔绝。
“小昨,要喝水吗?”乐英特意倒了杯凉白开,放在书桌上,手指握着杯壁,在冷气下变得很凉。
时昨:“不用,我不渴。”
乐英放下水,又拿起旁边放着的零食:“那要吃点零食吗?有豆干薯片夹心面包。”
问这话时,碰过手指,发出细碎的包装袋声音。
“不用这么忙。”
乐英垂头间,看到手腕被轻轻拉住,骨节分明的手指圈着腕间白皙的皮肤。
心跳连接着脉搏,乐英担心贴在皮肤的指腹,会让时昨察觉她的紧张与不自然。
瑟缩了下,却被再次握紧了。
目光轻轻落在脸上,乐英就乖乖不动了,任由被一路牵到床边。
手指离开时,温热一触即分,暴露在凉气里,还有些发冷。
肩膀处受力,乐英被轻按坐在了床边。
悄悄抬起视线,是少年挺直的背影,同样是一套简单的家居服,白t灰裤。
握住书桌旁的椅子边缘,微微用力,小臂弓起漂亮的线条。
要转身了,乐英又立刻垂下视线,装作认真看手里的剧本。
椅子磕碰到地板,发出短促的摩擦声,阴影在眼前落下,在剧本上描摹出半面橘黄半面暗色。
要面对面啊,垂下一侧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了。
时昨问:“我们现在开始吗?”
乐英鼻腔应了声:“嗯。”
“台词背到哪了?”
“背了一半了,就是……”
“是有什么问题吗?”
在温柔的目光下,乐英伸手摸了摸耳朵,抿紧的嘴唇松开:“就是感觉有些奇怪,莫名就成了男女主角,身份一下子调换,我好像有点适应不了。”
也有这一层面的原因,并不算是完全的谎言,乐英在心里宽慰自己,自己并不是有意要对小昨说谎言的。
时昨轻声问:“所以最近经常躲我的目光,是因为这个吗?”
这几天的躲避,被直接问了出来,乐英微微睁大了眼睛,抬起头的瞬间,握住了时昨的手指。
“不是……”在这样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下,乐英发现很难再次说谎,含糊地解释,“我只是还有点不适应。”
沉默了一瞬:“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不是。”乐英摇了摇头,手指握得更紧了,很认真地说,“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
“小昨,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真的不是故意躲着你的,就是突然我们要演……情侣……”
说“情侣”两个字,乐英咬字很轻很快,抬眼,瞟了眼时昨,忍不住想他刚刚听清了吗。
看到时昨神情如常,乐英顿时感觉心里有些空空的,说的时候,担心他听清,可当他好像真的没听清的时候,或是没什么反应时,又后悔起刚刚怎么没说得明显点。
乐英有些错神地想,原来自己也会成为就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矛盾体啊。
“是太突然了么。”
乐英听到时昨这样轻声问了她一句,手指被反握住,温热被包裹在这一处。
“如果心里有什么事情。”时昨抬眼看着她,橘黄灯光浅浅映下,“可以随时说给我听。”
很奇怪的是,听完这句话,乐英莫名感觉到自手心传来一股安定感,对好友的依赖,以及新奇未知的情感交织下,这样的目光,就好像在说无论他们关系如何,他们一如既往。
心反而平静下来,乐英摸了摸鼻子:“是有那么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来着。”
时昨问:“什么事?”
乐英说:“就是之前我不是说要教你恋爱技巧吗,就跟芝芝商量了会,结果被他们几个全听到了。”
“他们起哄了?”
“是啊,他们真的很八卦,我一到他们面前,就会笑得特别变态。”
乐英一想起当时的情形,都要被那蹩脚的演技逗笑,抬头看到时昨眼里晃过的笑意,那股莫名的羞涩淡去,被往常的熟稔取代。
“好无聊一群人。”
“是。”
之后的几天,早上制作道具,下午排练,一切紧锣密鼓,又有序进行。
“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美……噗——”
皇后路渊对着套着魔镜木板,还做着搞怪表情的韩乘第五次ng,从嘴角抽搐,演变到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只不过需要五秒。
导演兼编剧卢纤用两块木板对着拍了拍:“皇后,请您严肃点,带点角色的信念感,ok?”
路渊笑得都抬不起身,还坚强地比了个ok的手势。
另一边,路人甲卢芝和路人乙大黄,从皇宫秘闻聊到了明天吃什么,那话题都拐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再一转眼,王子和公主的宫廷舞,以公主的我踢你一腿,我再踩你一脚全程贯穿,愣是把浪漫缱绻的华尔兹,跳成了“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的表情包。
总导演卢纤摇了摇头,大手一挥,暂停了这过于魔性的排练,并严肃地布置了课后任务:“请这位女主角和这位男主角,下戏后,好好练一下舞。”
“本导演衷心地希望,明天看到的是你们脚尖亲昵的模样,而不是再像今天这样的打架。”
韩乘套着魔镜纸板,一脸的欠笑:“你看她导演瘾上身了。”
路渊朝着他不停使眼色。
韩乘下意识感觉不妙,还没来得及回头。
背后就迎来木板痛击,顿时发出“嗷”的痛喊。
排练中止,一伙人贪凉,聚在树荫下的台阶,韩乘刚刚嘴欠,自觉买了一大袋冰棒,先递到卢纤面前,问她要吃哪个味的。
一句一个总导演的,活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卢芝拿手扇风,起哄道:“韩老板,这么偏心啊。”
韩乘丝毫不避嫌,势必将一戳就破的透明情侣膜坚持到底:“这不是总导演辛苦了嘛。”
卢芝笑道:“刚刚捣乱最欢的那个,是谁,我不说。”
韩乘立刻:“是啊,路渊,你说话啊!”
路渊装作取下脚上并不存在的拖鞋,作势要站起来:“信不信我抽你!”
乐英津津有味地看热闹,接过时昨递来的巧克力夹心棒。
黄昏在打闹间悄悄溜走,之后排练的日子一天天进行着。
乐英和时昨自那晚开始,每晚都会排练对练台词,除此之外,还多了一样必备任务——练华尔兹。
“小乐英,听他们说你要演女主角了?”
经过街道时,乐英听到方姨对她笑喊。
“方姨,到时候记得来看!”
“一定一定!”
绕过拐角,刚刚还放下豪言的女主角,想起半死不活的舞技,顿时苦了一张脸:“哎,这个舞可怎么办啊?”
时昨揉了揉她的脑袋:“晚上再练练。”
乐英很重地点了下脑袋。
晚上十点,晚风阵阵,月朗星稀,乐英静静坐在秋千上。
淡淡月光成粒,在地上落下一滩银湖,少年身高腿长,身披月色而来。
如同剧本里写的白马王子走了出来。
小时候,在各类漂亮公主大行其道时,乐英的视线往往被激烈打斗的奥特曼吸引。
可是当少年左手放到胸前,弯腰行了绅士礼,随即蹲在身前,右手伸到面前,朝她微微一笑。
“我的公主殿下,可以牵你的手吗?”
一双被月色浸没的眼睛,看向自己时,溢满清浅的笑意。
乐英突然想起卢芝之前吐槽自己没有少女心的话。
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好像也不是没有少女心,只是……来得迟了那么一点。
指尖在半空中交触,渡上浅银色的莹润光辉。
时昨缓缓起身,将女孩轻牵下秋千。
指尖相握,掌心交缠。
微扬夏风与如水夜色,共谱一曲静谧的晚歌。
踩到脚尖,乐英低声说:“对不起啊,又踩到你了。”
耳畔传来低沉安定的嗓音:“跟着我,慢慢来。”
轻转了一圈,在夜色里划开漂亮的银弧。
灌木丛里盛放月季,晚风悠然拂过,馥郁花香漫了过来。
乐英发现她难以移开目光,从这双映满自己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