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李嬷嬷好几次停笔大哭,那个混乱的夜晚是她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痛。烈流风背脊挺直站在一边,看着白纸上的字字句句,任由眼泪狠狠的砸在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嬷嬷这才终于放下了笔,一篇密密麻麻的纸被递到烈如权面前。或许是真的经历过那一晚的绝望,所以李嬷嬷才能将它写的这般深刻。这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对那晚场景的重现,烈如权看完的时候,身子一软狠狠的跌坐在椅子上。
先王后谷雪柔是真真的大家闺秀,生性温婉,良善端庄。而被众人熟知的谷雪颜,对外说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可实际上根本就是她父亲一次偶然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女罢了。谷雪柔的母亲也是极善良的女子,看着裹在襁褓里的谷雪颜便软了心肠,将她留了下来。
自此,谷雪颜便成了谷雪柔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谷雪柔也是极疼爱这个妹妹,从小到大无一不让。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唯一没有拱手相让的,便是烈如权。
他二人在王宫宴会上一见倾心,彼时烈如权还只是一个皇子。谷雪颜曾将自己心事和盘托出,请求谷雪柔成全她。那是谷雪柔唯一一次拒绝了她,或许恨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只是谷雪颜掩藏的太好了,即便是在谷雪柔大婚的前一晚,她还和谷雪柔挤在一张床上,说着祝福她的话。
谷雪柔太过于善良了,她天真的以为自己的这个妹妹真的放下了,所以时常将她宣进宫中。再到后来谷雪柔有了身孕,谷雪颜便借口留在了宫中,说是可以贴身照顾她。谷雪柔哪知她的心思,自然是愿意的。
谷雪颜那次入宫,一待便是十个月。直到谷雪柔临盆之日,都是她守在床前。当初谷雪柔是突然腹痛生产,李嬷嬷也是过来人,便和稳婆们一起给谷雪柔接生。有她在,谷雪颜根本做不了什么手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生下一对漂亮的儿女。
孩子被抱出去清洗,房中只剩下谷雪颜,是她用枕头将筋疲力尽的谷雪柔生生闷死,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谷雪柔都是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一幕恰好被回来的李嬷嬷看见,谷雪颜便和王嬷嬷一起打昏了她。
李嬷嬷自知难逃一死,只能诈死。谷雪颜命人将她丢去乱葬岗喂狗,还活生生割下她的舌头。可即便是在那样的疼痛之下,李嬷嬷也不敢露出丝毫破绽来。后来或许是上天怜悯,她被人从那个乱葬岗救了出来。
她整整休养了两个月才好起来,待她乔装打扮回到王城的时候,烈如权已经将她和谷雪柔一起下葬。她无可奈何,只能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了,她没有一日忘记过谷雪柔的惨死。现如今,总算是上天有眼,让她又回来了。
看完这一切的烈如权早就已经失了魂魄一般,烈流风更是怒得咬牙切齿。原本他也该在自己娘亲得陪伴下长大,而这一切都被谷雪颜亲手毁了。
“所以这人,过于良善也不好。先王后养了一匹狼在身边,还亲手将锋利的武器递到这匹狼的手上。”在众人的一片沉默中,容潋羽开口清浅的说道。
看完李嬷嬷写的那些字,就像是听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般。只是着故事中的谷雪柔,实在是太傻了。
“父王!求您给我母后一个公道吧!”烈流风双腿一软直直的跪下去,抱着烈如权的大腿哭着说道。他早知道自己的娘亲的死和谷雪颜脱不了干系,可如今知道事实真相之后,他才发觉这迟到了二十年的悲痛竟这般折磨人。
“陛下,您不能相信他们啊!他们这都是串通好了的!这个女人分明就是胡言乱语,姐姐真的是难产而死啊!这一切都是容潋羽搞的鬼,她想要将我们西域搅得不得安宁,这样他们大顺朝就可以吞并我们了!”谷雪颜闻言也有些慌了,连忙跪下来哭着哀求道。
烈如权闻言望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烈如权将抱着他的谷雪颜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来,罢了这才伏身看向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
“陛下您怎么能相信她们呢!这一切都是容潋羽挑拨离间的计谋啊!”谷雪颜闻言顿时慌了,她连忙哭着解释道,妄图将这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容潋羽的陷害上。
站在一边的李嬷嬷见状气得浑身直发抖,她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蘸着冒出来的鲜血,在白玉般的地上愤怒的写下一句话。
“老奴若有半句虚言,便让先王后在天之灵不得安宁,永生永世不入轮回。老奴愿以死明志!”李嬷嬷写下这句话之后毫不犹豫地朝着一边的柱子上扑过去,所幸白止眼疾手快这才阻止了她。
烈流风看的心惊胆战,连忙将她稳住。
“父王,李嬷嬷于我母后而言意味着什么,您应当比儿臣更清楚啊!难道您还不相信吗?”烈流风一边抱着伤心欲绝的李嬷嬷,一边看向烈如权愤怒的嘶吼道。
烈如权闻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烈流风说的对。在李嬷嬷心中,谷雪柔就像是亲生女儿一般,她如今竟用谷雪柔的在天之灵起誓,烈如权还有什么不信的。
“你这个贱人!柔儿几乎将心都掏给你,你竟这般恶毒!”烈如权抬脚狠狠的踹在谷雪颜的心窝子处,看向她怒声的呵斥道。他现在只要一想到谷雪柔是被她活活闷死的,他那一颗心便像是被油煎一般的痛苦。
“陛下,陛下真的不是臣妾啊!二十年的相伴,您还不相信臣妾吗?”谷雪颜捂着生疼的心口,跪在地上看向烈如权声嘶力竭的说道。
“谷雪颜你不要再装了,你伪装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累吗?”烈流风闻言看向她冷声说道,若不是容潋羽昨日叮嘱他今日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早就一刀了结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三殿下,你和大顺皇后勾结,这般陷害我们娘娘。甚至想要毒害陛下,谋朝篡位,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王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来抱着谷雪颜的身子,罢了这才看向烈流风一字一句的控诉道。
“陛下您想想,大顺皇后如何能单枪匹马这么顺利的入宫,又怎么会日日和三殿下混在一起。前几日她还说什么要以至亲的骨血才能解您身上的毒,然后就找来了三殿下。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他们二人事先预谋好的吗?陛下,您可千万不要被奸人蒙蔽,错怪了我们娘娘啊!”
一言罢,王嬷嬷又膝行到烈如权面前,朝着他不住的磕头说道。
烈如权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除去其他的不说,她的这一番话确实是有些道理的。毕竟容潋羽为何能这么顺利的走到西域王宫里来,还和烈流风暗中有牵扯,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
听到这里,容潋羽不由得勾唇一笑,她微微坐直了身子,不动神色地伸了个懒腰。看了这么久的戏,这把火终于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来。
“三殿下,先命人送你的嬷嬷下去歇着吧,年纪大了可禁不起折腾了。算完了你们的家事,现在也该算算我们的国事了。”容潋羽抬眼看向烈流风淡淡的说道,这个女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自持。
烈流风闻言点了点头,好好的安抚了一下李嬷嬷,命人将她送下去好好照顾。因为烈流风知道,今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皇后娘娘你有什么要说的?”烈如权抬眼看向容潋羽冷声质问道,即便是在刚刚经历了方才那样惨痛的事情之后,他还是不得不端着一国之君该有的架势。
“本宫这次前来西域,所为有三。其一便是陛下你的病,陛下你可知自己缠绵病榻久矣,实际上是受人毒害?”容潋羽闻言看向烈如权淡淡的说道,其实她本不想在今日就将事情摊开来说,但是被谷雪颜逼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只能反击了。
“有人给孤王下毒?”烈如权闻言很是震惊的说道,这是他从不曾想过的。
“至于这下毒之人是谁,王后娘娘应当很清楚吧。”容潋羽闻言冷笑一声,罢了这才转眼看向谷雪颜轻笑着说道,她没有这么多功夫和谷雪颜耗着。她做事向来都是一阵见血,一招致命,绝不会让敌人有反击的机会。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方才诬陷本宫谋害先王后,现在又想要诬陷本宫毒害陛下!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谷雪颜闻言气得险些跳起来,她猛地朝着容潋羽扑过去,看向她怒声的吼道。
今日她沦落到这个地步,全部都是拜容潋羽所赐。她现在越发的后悔,为什么那晚没有直接杀了她,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祸患!
“本宫既然敢说出来,自然就敢接受你的质问。”容潋羽闻言淡淡的说道,眉眼之间隐着淡淡的寒凉。让人瞧着,也不由得跟着打了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