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六章 异毒
大理寺众人连夜入衙门,自安玉清体内取出的毒素,自然是要进行第一时间的辨识,所以大理寺所属的药剂司吏员立刻被聚集过来。
大理寺药剂司自然不可与花厅药剂司相提并论,但是不可否认,作为燕国最高的刑案衙司,大理寺中间也少不了药剂方面的高手。
五名大理寺见多识广经验十足的药剂司官员,正聚集在一起,对安玉清的血样毒素进行检验。
这五人最小的一位也已经五十岁,都是药剂方面的一流人物,通常意义下的各种毒药,绝难逃过他们的眼睛。
在大理寺破审的无数案件中,写满了这几个人的功劳,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大理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悬难疑案难以破获。
胡雪辛在侧厅饮茶等候,等着部下将毒液的名称呈报上来。
第一时间段,总要查出安玉清是死在何种毒药之下,否则负责刑案的胡雪辛实在不好向朝廷方面交待,只不过此时的胡雪辛倒也沉得住气,坐在厅中闭目养神,等着结果。
对于那几名药剂司官员的能力,胡雪辛还是十分的信任的。
时间流逝,呈报迟迟没有上来,这让胡雪辛禁不住皱起眉头来,如果是平常,便是再奇怪的毒药,药剂司的人也已经前来呈报给出答案了。
而且胡雪辛很清楚,安玉清之死,在这一夜之间,肯定已经有许多人得到了消息,而宫中的皇帝,必定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一次变故,必会在明日早朝上朝议,而负责刑案的大理寺,也必定会受到询问,如果在朝堂上连安玉清所中何毒都无法交待,少不得有政敌攻击大理寺办事不力了。
许久之后,才有两名药剂司官员来到厅中,看起来很是疲惫,也颇有些尴尬。
看到二人脸上的表情,胡雪辛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怎么样了?”胡雪辛皱眉道:“可查出是何种毒药?”
两名药剂司官员对视一眼,都是摇头道:“回禀大人,我们已经对血液中的毒素进行了检查,却是无法确定究竟是何样毒素……这种毒,我们从未见过!”
“什么?”胡雪辛有些恼怒:“你们都是药剂司的老手了,怎么会连区区毒药都无法分辨出来?”
一名官员惭愧道:“大人,论理来说,下官等五人也不算孤陋寡闻之辈,这世上的各种毒药,倒也是知之甚多。但是……今夜这种毒药,我等五人却是从未接触过。下官等人研究一夜,只知道其毒性很重,但是药性甚至是药名,我们都是无法查知!”
胡雪辛皱起眉头,心中却是极其震惊。
能让大理寺书名一流的药剂司官员一无所获,这是什么样一种毒药啊?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东花厅有人求见大人!”
胡雪辛皱起眉头,一直以来,花厅和大理寺从未进行过明面上的接触,怎么今夜秀公主却派了人来?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面身着黑色劲衣的中年男子领着领命部下过来,向胡雪辛拱手道:“下官东花厅内务处主事穆信,见过胡大人!”
胡雪辛知道东花厅的人不好缠,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起身拱了拱手。
穆信乃是东花厅内务处主事,曾经倒与韩漠还有一些过节,不过此时却是神情肃然,开门见山地道:“胡大人,秀公主派下官前来打听,大理寺可查出庆国副使安大人是身中何毒?”
胡雪辛淡淡一笑,道:“此事本官查出来,自然会向朝廷禀明的!”
这个时候,他自然不好说大理寺没有查出究竟是何毒药,毕竟是份属两大衙门,若说没有进展,东花厅的人自是会看轻大理寺,面子上可就过不去了。
穆信从袖中取出一份手札,递给胡雪辛:“胡大人,这是圣上的手谕,下旨东花厅协助大理寺处理此事,胡大人但有吩咐,我等全力执行!”
胡雪辛眯起眼睛来。
“胡大人也该知道,安大人之死,非同寻常,牵涉极广!”穆信凝视胡雪辛道:“如果找不到真凶,无法给庆国人交待,那么此次谈判,必定会困难重重……所以圣上的意思,无论如何,也要查处下毒的真凶,将凶手交给庆国人处置!”
胡雪辛皱着眉头,虽然他的本意并不希望东花厅的人插手大理寺的事务,但是如今仅凭大理寺的能力,似乎无法找寻到更为有效的线索,而东花厅的手段,他自然也是知道的,相比起大理寺,在药剂方面,东花厅的能人更多,沉吟片刻,才点头道:“穆主事,不瞒你说,大理寺如今正在检验尸体中血液的毒素,只有先弄清楚是何种毒药,才能找到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胡大人所言极是!”穆信扫了旁边两名大理寺药剂司官员一眼,才拱手道:“下官也带了两名属下,深通药理,若是胡大人有所差遣,他们可助大理寺一臂之力!”
胡雪辛沉吟了一下,终于道:“本官也听说过,东花厅吏员一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既然秀公主有此好意,本官若是拒绝,反倒矫情了。也罢,来人啊,带东花厅的兄弟进去看一看……!”
两名大理寺药剂司官员对视一眼,立刻道:“请!”
穆信一挥手,“你二人去瞧瞧!”
那二人拱了拱手,在两名大理寺官员的带领下,前去检验毒素。
胡雪辛请穆信坐下,才吩咐下属上茶来。
……
四通馆,西河王爷的房间之内,西河王爷与云沧澜依然是在灯下低声私语。
西河王爷眉头紧皱着,脸上看起来带着几分担忧之色,轻声问道:“沧澜,安玉清体内的毒药,燕国人……会不会查出来?他们若是能查到药性,只怕就会知道安玉清其实早就已经中毒了!大理寺的人提取了血液,就算他们查不出是什么毒药,燕国花厅却未必查不出来!”
云沧澜摇头道:“王爷,燕国西花厅的本事,咱们自然是不可小视。不过……这种药物,不是普通的毒药高手所能制造出来……这是丹药,燕国人只怕根本没有接触过!”
“丹药?”西河王爷眸子里又显出怪异之色。
“这种丹毒,如今也只有我庆国才能制作出来,而且…据我所知,制作过程极其复杂,每一颗制作出来,都要花费极多的材料,一丸值千金,绝非虚言!”云沧澜神情看起来很平和,但是眼眸子深处,却闪现着寒冷之色。
西河王爷眼中显出不解之色,问道:“既然如此,你既然掌握了证据,知道安玉清是中了丹毒,为何还要在燕国人面前故作不知?后党与那群道士往来密切,只要证明安玉清是丹毒所杀,那群道士脱不了干系,后党也必定牵涉其中……这该是对付后党的一次绝好机会啊?”
云沧澜摇摇头,冷然道:“王爷,这成不了证据!”
“为何?”西河王爷奇怪道。
“凡是拿出来的证据,必须大家都清晰明了,一观可辨!”云沧澜缓缓道:“如果拿出来的证据,所有人都看不懂辨不清,那便不能称之为证据了!”
西河王爷有些疑惑地看着云沧澜,显然他对这句话并没有听懂。
云沧澜轻声解释道:“王爷,到如今为止,沧澜也是不知道这种丹毒的真正名字……而且沧澜相信,这天下间清楚丹毒药性的,绝没有几个人。如果我们说安玉清是中了丹毒而死,即使提取血液中的毒素作为证据,也不会有人认识。”顿了顿,才叹道:“而且能够控制毒药的发作时间,间隔十多日才会发作,这种毒药……实际上极为罕见,沧澜至今为止,也只见过这一种丹毒……所以以此来向朝廷禀明安玉清是在出使之前便即中毒,是后党与那群道士在后面谋划……并无任何说服力!”
西河王爷抚着胡须,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云沧澜叹道:“后党谋划已久,要想找寻破绽,已是难上加难。沧澜只担心这件事儿已经往国内传去,一旦他们得知安玉清已死,那么必定会跳出来,阻止此番与燕国的谈判……!”他微微握拳,“真要如此,我庆国只怕真要受到两面夹击了!”
“糊涂!”西河王爷恼怒道:“那一群蠢货,为了私利,竟然出此下策打压圣将……!”顿了顿,又轻声问道:“那为何要瞒住燕国人?”
云沧澜眼眸子闪着光,“王爷,安玉清已经死了,也就必须要有一个交待。我们虽然知道内情,但是却没有证据,无法对后党反击……后党苦心积虑使用丹毒,那本就是不留我们反击的证据。如此情况下,燕庆谈判,我们已经失去了主动……不让燕国人知道安玉清是在出使之前就中毒,他们便会真的以为安玉清是在燕国土地上被害,如此一来,责任就在他们的身上……燕国不乏想与我庆国谈判的势力,只要他们想继续谈,就会绞尽脑汁想出办法对付这次变故带来的困难……如此一来,难题也就到了燕国人的身上,我们……至少会轻松一些!”
河西王爷闻言,微一沉吟,嘴角才泛出笑意,轻轻拍了拍云沧澜的肩膀,“沧澜,后生可畏!”
在大理寺这边,这一次是胡雪辛和穆信两个人静静坐在侧厅等候结果。
半个时辰过后,厅外的院落里,已经出现晨曦的曙光,东花厅验毒的吏员终于出来。
“启禀大人,毒素……无法确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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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七章 白条赦
燕京的天大变故,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韩漠自然是不清楚的,京中阴谋重重,步步艰险,而贸易行的商队,却是一路顺利。
宋管事和他的几名心腹被韩漠制服后,一路上战战兢兢,再也不敢有丝毫的骄奢,夜里找到客栈投宿,几名与宋管事一起的伙计老老实实地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守夜,而宋管事更是异常艰辛,除了每日里要喂几次马料,晚上还要抽出上半夜来跟着一起守夜看货,几日下来,已经是筋疲力尽,整个人明显是瘦了一圈。
不过其他人却都是心中解气,看着往日里阴险贪婪的宋管事如今服服帖帖,众人解气之余,对韩漠亦是心存感激。
韩漠并不知道,京中不但安玉清已经被毒死,而且第二日魏使便抵达了燕京城,他只是知道,再过两个时辰,就能过走出渤州郡的地界,到达燕国与风国的交界处,而那处设了一处小关隘,称之为“风关”!
“进了关,不要多说话,更不要轻易拔刀!”远远便望见前方的关隘影子,铁奎令众人停下,高声道:“护着车子,跟着我走,不管遇到何事,没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进关之后,还有一日的路途才能抵达南郡,这一段路并不好走,都是林路,虽说风国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对商队动手,但是我们还是要小心提防……是了,入关之后,路上更不可轻易食用不明食物,我已经备足了干粮,接下来一日,到了时辰,我会令人分发干粮……!”
韩漠见铁奎神情极是肃然,交待的看似也只是无关轻重的问题,但但是他心中却明白,铁奎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地交待这些事项,那自然有其道理,所以很认真地听着。
他毕竟是头一次入风国,对风国并不了解,而铁奎所言,显然都是经验之谈。
铁奎说了一番话,随即向身旁的一名镖师打了一个手势,那表示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捆白色的布条来,“这是白布条,我现在开始分发给大家,每人一条,都给我系在右臂上……记住,一定要系在右臂之上,在抵达目的地之前,绝不可解下来!”
韩漠有些疑惑,此时沈老三已经靠近过来,低声道:“水代事可能不知道,这白布条系在手臂上,就代表着我们是正正经经的商人,进入风国,只做生意,不掺和风国其他任何事情,风国人看到我们吸着白布条,就不会与我们太过为难……不过若是系着白布条,一路之上,就不能主动和风国人交谈,一旦被发觉,他们就会说我们破坏规矩,无需审问,那是要刀兵相见的。!”
韩漠莞尔道:“你的意思是说,系了白布条,就不许和风国人交谈?”
“是!”沈老三呵呵笑道:“谁知道风国人为何要立下这样奇怪的规矩。不过这规矩一年前就开始定下来,每次入关,都要系上白布条!”
“要是不系这带子呢?”韩漠问道。
沈老三解释道:“风国如今很乱,而且风国人最忌讳的,就是别国人也掺和进他们的国事,所以这才在一年前下了‘白条赦’之令。”
“白条赦?”韩漠将这个奇怪的名字重复了一遍。
“进入风国的他国人,如果被发现手臂上没有系白带,都会被当做探子抓起来进行审讯,如果查出并非探子,也不会为难,只会将你遣返回国!”沈老三缓缓道:“如果系着白带子,风国人便不会轻易逮捕,但是定下了规矩,若是暗地里与风国人勾勾搭搭,一旦被发现,可以不经审讯,直接砍脑袋!”
韩漠皱起眉头,淡淡道:“风国人……做事倒是直接的很!”
“风国蛮夷之地,尚未开化,也想不出太高明的法子!”沈老三笑道:“不过话说回来,风国人也并不像外人传说的那般野蛮恐怖,他们还是很讲道理的,而且风国的女子都……!”忽地想到韩漠可是代事,后面的话顿时便缩了回去,不敢说下去。
韩漠呵呵一笑,倒是知道沈老三后面要说些什么,无非是风女多情!
众人都将白带子系在手臂上,红袖蹙起柳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白带子也系在了胳膊上。
铁奎见众人都系好,打马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高声道:“我再重复一遍,进了风国,少说话,跟着我走就是,若是有谁坏了行程,可别怪我铁奎翻脸无情!”
众人都答应了一声,铁奎这才催马上前,挥手道:“走!”
……
风关是渤州郡进入风国的必经之关,相比起中原大地上动辄气势磅礴的巍峨关隘,风关只能算是很小的一处关隘。
一年之前,要想入关进入风国,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但是后来风关突然闭关,关上了大门,除了商队,竟是不允许普通人进出,而且风国更是在风关增加了一辈的兵力,足有三百多人驻守,即使是进出的商队,那也是要进行严格的盘查。
一开始,商人们隐隐知道风国有些动乱,不敢入风国做生意,但是后来从风国传出消息,风国人不但保证外商的安全,而且风国几派势力更是达成了协议,设立在风国的各家贸易行,方圆五里之内,禁止刀兵。
正因如此,商人们这才没有断了风国的贸易。
能在风国扎下根的贸易行,不但利润颇丰,而且在当地也是有着不小的声誉,深受风国人喜爱,一旦停业,只怕动乱过后,便不会有机会继续在风国做生意了。
如果在战乱时候撤离不敢继续做生意,贸易行在风国的声望必定会严重下跌,风国人是绝不会欢迎这样的贸易行。
关氏贸易行的商队到了风关之下,已是过了正午,骄阳高挂,能够清晰地看到关隘上肃然而立的风国武士。
风国人的盔甲不同于中原其他三国,其他三国,将士们的盔甲大都是金属所制,少量的则是皮革所制,而风国人的盔甲,却是皮革作为内胆,外面一层却是以竹子所制,看上去造型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都是额头上缠着黑色的布巾,其上更是插着一根鸟羽。
韩漠看到风国武士的造型,顿时便有一种新奇感。
由于风关闭关,只允许商队出入,所以往来之人并不多,毕竟能在风国境内开设贸易行的商家本就不多,而且兵荒马乱之际,各商家也不会时常进出,虽然风国人做出了保证,但是谁又敢肯定所有风国人都会对外来商队秋毫不犯?
看到商队到得关下,更见到众人手臂上都系着白带子,城头立刻有人高声询问:“你们是哪家贸易行?”
“关氏贸易行!”铁奎单骑上前,高声应道。
“关氏贸易行在我风国有几家商号?”
“三家!”铁奎回道:“风国三郡,各设了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