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织衫的袖口是喇叭袖,抬手的时候往下滑了些,露着一截莹白的腕子。
季言礼眸光在沈卿手上的千纸鹤上落了落,两个,看起来像是一对。
他对这种东西没多大兴趣,很淡地应了声。
“有没有钥匙之类的,”沈卿拍季言礼的手臂,“穿在上面,可以当钥匙扣。”
硬卡纸叠成的,有个什么链子在边角打个洞,穿进去就可以。
季言礼无可无不可,把西裤口袋里的东西递过去。
沈卿接到手里,低头摆弄着季言礼钥匙最上面的那个银圈。
林行舟被季言礼带的也是个工作狂,看戏的这一会儿不得安生,用手机给季言礼传了两份文件,问他一个工程项目的投资预算。
季言礼想了想,把问题和方向跟他说了一下。
结束对话时,对面台子上的戏正好进入尾声。
季言礼伸手去摸沈卿的头,想问她刚让应侍温起来的酒还要不要。
下一秒,耳边撞上来一个清甜的女声。
沈卿勾着那串钥匙举到他面前,嘴巴凑近他的耳朵,笑嘻嘻地小声道:“千纸鹤的寓意是祝你心愿成真。”
“生日快乐,季言礼,”沈卿手笼着,在他耳边说,“我送你一个可以找我兑现的愿望。”
“希望你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她声音很甜,又很清澈,软软的,像山间甘泉。
前方戏台上,用古琴和琵琶弹奏的老调还在继续,有名的戏台班子做的和声通过不损坏任何音质的音响传过来,在这礼堂里几乎是三百六十度环绕的立体声。
但季言礼好像在这一刻,只能听到沈卿的声音。
生日快乐,因为你什么都不缺。
所以我送你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
沈卿声音太小,像是只想说给他一个人听。
前面的林洋转过来手轻点了下远处的戏台,评价这场戏不如先前在淮洲戏院看的那场好。
季言礼没理林洋。
他很轻地动了下身体,收回搭在椅背的手,有史以来第一次收了那松散惫懒的样子,平淡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神采。
他眉眼微垂,低声笑了一下,很温和的样子。
沈卿一手搭在季言礼的肩膀,还趴在他的耳边。
她头往后退了些,看着男人的侧脸。
“笑什么。”她贴过去,不太满意地说。
季言礼抬手摸了摸沈卿的头,从她手里捡过自己那串钥匙:“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这礼堂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两场戏结束,灯光亮起来,台下的观众零零散散地都退了场。
林洋半侧了身子,再度转向身后时,季言礼的手刚从沈卿头上拿开。
“要不要去隔壁喝点酒,听说有蓝带的厨师做的甜点,”林洋提议,“好不容易放松两天,我是真的不想再加班了。”
他苦着脸的样子像是季言礼平常多压榨他似的。
季言礼淡淡地点了下头,嘴上道:“明天放你一天假,可以后天再去公司。”
林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季言礼这会儿好像有点好说话。
他盯着季言礼的脸看了两眼,突然道:“今天股价暴涨吗?”
季言礼掀眼皮看他。
林洋又道:“那是你家王八生小王八了?”
季言礼继续面无表情。
林洋一脸莫名其妙地摸下巴:“那你为什么跟吃错药了一样,平常我说不想上班的时候你都让我滚来着,今天还给我多放一天假。”
林洋说着伸手要摸上季言礼的脑袋,脸上一脸关切:“没磕到头啥的吧......”
季言礼一把把他的蹄子拍开。
沈卿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行舟坐在林洋左手边,格外嫌弃地把他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扒拉了扒拉。
两场评弹结束,厅里的下一场表演是个童声话剧。
刚晚饭吃得饱,沈卿不大想吃东西,和季言礼一起拒绝了林洋要去隔壁再喝点什么的提议。
一共五个人,另外三个人都不去,林洋自然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偏音乐剧的童声话剧,讲的是很幸福的四口之家,一对恩爱的夫妻和一双吵闹的儿女。
夫妻两人太.恩爱,人到中年了还互相称呼对方为“honey”。
这么干说出来有点肉麻,但放在眼前正看的剧里面却让人羡慕。
现实里能因爱而结婚的夫妻已经算少,平淡过后却仍把对方视为最初最爱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沈卿托着腮,望着前方的舞台,她忽然很认真地想,她和季言礼这究竟算什么。
她自己心思不纯,但这婚姻对于季言礼来说,可能也不过一场露水情.事罢了。
沈卿轻吸一口气,把这无聊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季言礼注意到她的动作,侧了下眸问她“怎么了”。
沈卿摇了摇头,垂眼去拿自己刚叠了一半的纸船,说“没事”。
不过话音落,她像是有点赌气,指了指舞台,抱怨了一句:“你看看人家!”
“看什么?”季言礼转着手里的打火机,问得不太走心。
沈卿扁扁嘴,两指翻折,把自己没叠完的纸船叠完,轻声喃了句:“你就从来没叫过我什么。”
季言礼轻扬了眉骨,没接话。
林洋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两人一眼。
可能是季言礼今天脾气实在太好,林洋比平时更跳。
他点点头,很赞同沈卿的说法:“我第一次见给老婆手机备注,说话都喊大名的。”
“没点昵称吗?不同风情的男人。”林洋批判。
沈卿看到季言礼轻眯着眼瞥了下林洋,随后收回视线接着转他那打火机,一句腔也不搭。
林洋看到季言礼这个样子,对沈卿摇摇头,露出“孺子不可教也,你趁早跟他离婚吧”的表情。
沈卿被林洋的表情逗笑,手上把纸船翻过来,最后一步叠完。
嘴上念念叨叨地回林洋,评价季言礼:“他本来就不解风情。”
沈卿一直低着头研究自己的叠纸,没注意到她这话落,一旁转火机的人垂眸扫了她一下。
舞台上正演到兄妹犯错挨了父亲打,母亲从花园里过来,笑搂着被罚站的小姑娘喊“小囡”。
沈卿把刚刚叠好的几只纸船排排站,在桌子上组成了一只“舰队”,她手指戳在船头,强迫症似的让五只船站在同一条直线上。
忽听季言礼的火机“啪”的一下轻声倒下,问她。
“淮洲话里,喊小姑娘的时候怎么叫的?”
沈卿手捏着船尾,把最后一只船摆好,她拍了拍手,仰脸看季言礼。
以为是季言礼小时候在国外长大,对淮洲话不熟悉。
沈卿没想太多,支了下巴回他:“叫‘囡囡’或者‘小囡’吧。”
“是吗,”问沈卿话的人眼眸微垂,食指顶在火机的顶部,用拇指拨了下,轻转了一个圈,“但我更喜欢另一种叫法。”
沈卿和季言礼的沙发椅紧挨着。
她手肘撑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面朝着他。
挨得很近,季言礼转头,唇就能贴在她的额前。
“什么叫法?”沈卿一时没想起来。
环绕立体声的音响效果实在太好,清脆的童音在吟唱着极好听的童谣。
季言礼在这清婉的童谣里转过视线,手抬起,揽在沈卿的脑后。
“乖乖。”一片背景音里,他在她耳侧低喃。
“明明在床上的时候叫过,”季言礼的声音带了独属于他的清冷磁性,他沉声轻笑,“你又不记得。”
第38章 8.24日更新
话剧听到一半沈卿困了, 拉着季言礼回了房间睡觉。
林洋说得对,一年到头来难得休息,趁着这个空档休息两天, 算是度个小假。
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在雅间的那场交涉, 还是因为今晚在戏厅的互动,总之前两周萦绕在沈卿和季言礼之间的那点微妙气氛悄然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都没有意识到的轻快和自然。
回到房间,沈卿看到客厅沙发上扔着的礼盒,七八个扁扁的四方形盒子,里面放的是品牌方送来的礼服。
沈卿本来想整理一下, 或者试试看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但被季言礼拨掉手上的盒子拽着进了浴室,一起洗了个“鸳鸯浴”。
浴室里侧是单面的落地窗, 圆形的浴缸, 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旁边放了个和浴缸高度一样的茶几,上面点了海盐茶味道的香薰。
沈卿心情好, 抓着季言礼闹了一番,最后被按在浴缸里, 做了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纤细的手指抓在浴缸边沿,另一只手在零乱中扬起,打翻了放香薰的架子。
燃着火苗的淡蓝色固体块掉在地面上, 沾了水, 一瞬间熄灭掉。
季言礼把沈卿半湿的头发拢在她脑后, 微微眯眼, 一副掌控者的姿态, 却又极尽温柔地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