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回头再度望向大屏幕时,盯着那个“5排12号”的几个字看了两秒,脑子里突然闪过另一种可能。
刚刚郭弋是不是说季言礼的座位就在他们后面两排?
沈卿正愣神间。
远处的屏幕再次变了变色, 展示出最后三位竞价者——
3排10座, 六千万,郭弋。
3排8座, 九千八百万,时恒湫。
5排12座,一亿一千万,季言礼。
淡蓝色的屏幕, 右侧展示着项链的整体和细节图, 左侧竖着列了三行,是竞价者的姓名和给出的心理价位。
白色的繁体汉字, 边缘做了模糊处理, 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周围的议论声并没有因为谜底揭晓而消失,反倒是像煮开的开水般, 持续不断的咕嘟——
“郭弋是帮沈卿出的价吧,刚看到他们两个说话了。”
“季言礼肯定也是帮沈卿出的价啊, 不然他花一亿买一个八百万的项链干什么!”
“我的天啊,这什么盛况。”
“沈怀要气死了吧哈哈哈哈,沈家自己人不能拍就不能拍呗, 哥哥和老公又不是不能帮忙。”
......
“季言礼帮忙了吗?”郭弋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后脑, 笑容温和, 腼腆道, “刚刚应该跟他商量一下的, 白花了几千万。”
沈卿点点头,很茫然地回了个:“嗯, 应该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转了下头,看到了坐在斜后方的男人。
他手上翻着一本拍卖会开始前发的手册,光滑而硬的杂志纸面,反射着内场银白色的光。
不期然地,他抬了下头,跟身旁的顾南枝说了两句话,再接着看到了几米外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沈卿。
两人隔着两排座椅遥遥对视了一下。
紧接着季言礼率先移开视线,转向另一侧有事情跟他说的林行舟。
沈卿扭回来,哈出一口气,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
......
今天气氛好,这商宴可能要进行到后半夜了。
拍卖会结束,还有歌舞表演,节目de 内容和形式“伟光正”的像央妈的晚会。
刚刚拍卖会上时恒湫出去接的那个电话,涉及到公司的增资问题,有些棘手,他现在还在楼下听罗岩和公司法务的汇报。
而沈卿则和郭弋礼貌道别,继而犹豫了两秒,往二楼季言礼所在的雅间走去。
一份周后,沈卿站在了包间门口,她踌躇了有半分钟,还是没想好开门进去的第一句应该说点什么。
季言礼那一个多亿,显然是为了她花的。
这时候再不主动点,就显得她有些过于不识好歹了。
“怎么不进去?”林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闲散公子哥的语气。
要不是现在跟着季言礼混得还挺好,整天这样的做派很容易让人把他归到不务正业,游手好闲那一类。
林洋从二楼楼梯口的方向往这侧走,手里还拿着要给季言礼的文件。
沈卿的手从门把上收回来,抿了唇,声音有点干巴巴的:“他人在里面吗?”
“在啊,”林洋笑道,“就等你呢。”
“等我?”沈卿下意识重复出声。
林洋理所当然:“不让南枝姐过来,还找借口把我和林行舟都轰走,能不是等你呢吗。”
“正好你过来,我就不进去了,帮我把这个带给他,”林洋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沈卿,“今天晚上本来有个很重要的合同要签,因为这商宴推到了明天上午,那边公司着急,刚把合同传了过来,非要季言礼再看一遍。”
沈卿犹疑地接过那文件:“那怎么来这商宴了?”
这商宴也没那么重要,反正肯定不如签合同重要。
林洋乐了:“为了你啊。”
“昨天无意中得知今晚的展会上有伯母的项链,”林洋发现最后一份合同上有个墨点,他用手抹了一下,暗叹对方公司的不用心,“季言礼推了那合同,今天就是为这项链来的。”
林洋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到沈卿脸上的表情。
说完这话,他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整理好递过去,乐呵道:“行,我走了,楼下还有美女等我呢。”
沈卿接了林洋手里的东西。
林洋的脚步声渐远,楼道里又重新回归了平静。
很轻的砰一声,沈卿背撞在身后的门板上,她抱着厚厚的一叠资料靠着门,半垂眼睛,在重新收拾心情。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季言礼忽冷忽热的态度,又让她摸不准他这样做的用意里,真心到底占几分。
沈卿抚了下额角的头发,靠着的门突然被打开。
身后倚着的力量被卸去,沈卿的身体毫无防备地往后仰了下。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稳稳地托在了她的腰后。
沈卿转头看过去,季言礼已经松了手往屋内走。
干脆利落转身往房间里走的人,落拓挺拔的背影,连身上衬衫的褶皱都透着冷漠淡然。
沈卿盯着那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季言礼有点像是在跟她闹别扭。
沈卿沉吟了一下,一步踏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没开灯,正对着那里,窗户从左到右占据了一整面墙,所以即使没有人工照明,这房间也并不算暗。
有月光,还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沈卿跟在季言礼身后走到桌边。
她在离桌子还有两米的地方站定,把手上的材料递过去:“林洋让我拿给你的合同。”
季言礼靠坐在桌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刚从拍卖会拍下来的茶盏。
沈卿盯着他手上那动作看了看。
有点想吐槽,两百多万一个的杯子,也不怕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沈卿的视线,季言礼把手上的杯子放在身后,撩着眼皮看了眼她手上的合同。
“放那儿吧。”他点了下下巴。
沈卿应言往前走了两步,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紧接着垂手站在桌子一侧。
她正捉摸着要不要她先开口说点什么,忽听男人不咸不淡地又道:“不走?”
沈卿抬眼。
她眼睛偏圆,这样暗的房间里,屋外不知道从哪里打出来的白色射光散进来,显得她眼睛湿漉漉的。
沈卿想说我不走,我还没拿项链呢。
然而季言礼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仍旧是那种云淡风轻,还有些讨打的语气:“不走算了。”
?
沈卿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走算了?
到底是想让她留下还是不想,就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沈卿想缓和关系的话一句没说出来,突然被气饱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着季言礼越来越爱生气。
他不回华元府生气,听到他说前女友生气,现在听他说这种不咸不淡的话更生气。
沈卿弯腰捡了一侧沙发上的大衣,转身便往门口走,语气也有些别扭:“走,刚忘走了。”
有些失去理智的沈卿没意识到她这句“刚忘走了”比季言礼那两句话更怼人。
高跟鞋的鞋跟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没两步,沈卿已然快到了雅间房门处。
忽然身后人动了动,比女人更沉的脚步声响起,季言礼在沈卿拉开门的一瞬间反手再次把门压上。
他站在沈卿的身后,两人离得极近,沈卿身上的外套早就脱掉了,露背的礼服隔了一层薄薄的衬衣布料直接贴在季言礼的前胸。
季言礼右臂撑着门,左手搭在门把上,这样一个姿势几乎是把沈卿拥在了自己怀里。
沈卿不自觉地缩了下身子,她几乎能听到耳后男人轻微的呼吸声。
大概是因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服这个软,所以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默了半晌,还是身后的人先开了口。
季言礼的声音依然是慢条斯理,带点混的,但仔细听却发现还带了些无可奈何的释然。
季言礼:“项链不要了就走?”
沈卿嘴硬:“你也没说给我。”
“不给你你当我花一个亿做慈善?”季言礼轻呵一声。
沈卿伶牙俐齿:“本来就是做公益,你是不是太闲想捐钱,我怎么知道?”
大约是真的被气到了,沈卿这句落后,良久屋子里没再有动静。
沈卿叹了口气,轻声:“对不起,我......”
“对不起什么?”季言礼轻笑了一声,弯身,把头搭在沈卿的肩窝处,明明是调笑的语气,声音里却透露了一丝疲惫,“你不是一直都这么白眼狼?”
沈卿舔了舔唇,语调很低很低地辩驳:“我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她的声音实在是太低太低,低到季言礼几乎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