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卿换好衣服再从卧室出来时,季言礼已经在客厅看完了段浩发来的两个文件。
季言礼在键盘上敲了最后一行字,抬眼看过去。
浅灰色的长裙勾勒出女人纤细而曼妙的曲线,大概是为了遮住昨晚欢.爱的痕迹,这裙子特意挑了略高的衣领。
但蕾丝的领子,遮的不严实,难免有漏网之鱼。
季言礼摘掉眼镜,走过去,捏着沈卿的领子往上提了提,想帮她遮住一处不太明显的吻痕。
沈卿正垂头看手机,没注意季言礼这动作。
“我哥正好也在这边,说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沈卿回完消息抬头道。
季言礼的手停了下,低头看过去。
沈卿的手机震了下,她垂眼接着看手机上的信息:“他说要来这边见一个公司的负责人。”
“中午饭就在旁边的餐厅吃?”沈卿询问季言礼的意见。
季言礼嗯了一声,松了捏在沈卿领子上的手,拇指压在那个浅红色的痕迹上轻轻摸了摸。
接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手垂下,抄进西裤的口袋,没再管这个没被遮住的红色印记。
第23章 8.10日一更
午饭就定在酒店一楼的餐厅, 这里做甜点的厨师先前在蓝带呆过,做的一手的好甜品。
沈卿和季言礼到的时候时恒湫已经在了。
穿着深蓝色衬衣的男人坐在角落窗旁的桌边,大约是因为身体里流淌了四分之一俄罗斯的血统, 他一一般男性要更宽阔一些, 即使是这样坐着,从背影仍能看出他的高大挺拔。
“怎么这么早到?”沈卿抚了裙子, 坐在靠里的座位上。
季言礼松了扶在沈卿椅背的手,在她身旁坐下来,两手交叉闲闲地搭在膝上。
“上午的见面推到下午了,”时恒湫合上菜单, 递过来, “有时间,所以来早......”
时恒湫的目光落在沈卿侧颈时, 声音戛然而止。
细白的脖颈, 隐在浅灰色蕾丝下有片浅浅的红痕。
痕迹并不明显,说是剐蹭或者蚊虫咬的也能说得通, 但不知道为什么,时恒湫就是觉得是自己想的那个。
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 目光骤然冷下来。
时恒湫把菜单丢在桌子上,冷着语调说话:“你们两个昨天在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是丝毫没分眼神给一旁的季言礼。
又或者说,从对面这两人坐下开始, 时恒湫就没看过沈卿身旁的男人一眼。
季言礼抬手, 把刚被时恒湫扔在桌子上的菜单捡起来, 淡声笑着:“不然呢, 刚结婚, 分居吗?”
沈卿正在跟一侧的服务生确认菜品:“生滚粥里有一份换成牛肉的,不要放任何海鲜。”
沈卿交代完, 转头过来移自己的餐具时,注意到餐桌上两个人的气氛不太对。
“你们两个不点菜愣着干什么?”沈卿把餐盘拖到自己眼前,看了下目光对视的两人。
“晚上回家住吗?”时恒湫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季言礼帮沈卿倒了水,茶壶底碰到桌面时,帮沈卿回答了这话:“晚上我们回华元府那边。”
距离领证结婚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华元府的别墅早就收拾好了等着人过去住。
时恒湫眼神锋利,他似乎是没听到季言礼的,盯着正在翻菜单的沈卿又问了一遍:“晚上回家吗?”
他这句问得比刚刚更简短,也更硬一些。
沈卿把头发挂在耳后,正要抬头,季言礼忽然抬手遮了沈卿的视线,把她的头拨向了自己这侧。
沈卿不明觉厉,把季言礼的手隔开:“你干什么?”
“你哥太凶了,”季言礼扫了眼时恒湫,淡淡笑道,“怕你哥骂你。”
像是被这句话提醒,时恒湫偏头,敛了刚刚质问的神色。
他右手捏在杯子上,因为用力,骨节微微凸起。
时恒湫喉结轻滚,望着窗外试图平复情绪。
他在沈卿面前一直掩饰的很好,但刚刚那个吻痕,也确实让他短暂地失去了理智。
沈卿觉得季言礼这话说得没有道理,她白了季言礼一眼,端了水杯喝水。
三个人坐着不说话难免有些尴尬,但沈卿左右扫了眼桌上坐着的人,觉得无论季言礼还是时恒湫都不像能主动挑起话题的人。
她想了想,用筷子在盘子里划着圈,问时恒湫:“哥,你有没有想过结婚,我记得窦家有个姐姐一直很喜欢你。”
沈卿话音落,季言礼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时恒湫一眼。
男人搭在桌面的手虚握成拳,半垂着眼,高挺的鼻骨线条冷硬。
他的手从捏着的杯子上垂下去,偏头,唇线抿得很直:“没有。”
沈卿敏锐地察觉到时恒湫的情绪不太对。
沈卿一直都知道,时恒湫的脾气并不算好,但那是对外人,他几乎很少跟家里人生气,是父母面前的好儿子,永远挡在她身前的哥哥。
沈卿笑了下,有些莫名:“你最近怎么了?”
无论是在医院的那半个月,还是出院后的几次见面,时恒湫总会偶尔忽然冷邦邦的样子。
“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吗,还是......”沈卿有些担心,怕父母去世后,顶不住的不仅是她,还有时恒湫。
“我没有。”时恒湫打断沈卿,抬眼目光不期然地再次落在她的侧颈。
浅红色的印记实在是太过刺眼。
尽管时恒湫已经强行把自己的怒气按了下去,但出口的话仍旧是带了情绪。
“你结婚我就一定也要结婚吗,”时恒湫声音猝然停住,别开视线,他的嗓子像梗住了什么东西,有一丝很不明显的干哑,“你幸福了,就来管我了?”
“你凭什么管我结不结婚?”时恒湫看回来。
时恒湫语气冷硬,沈卿手捏在叉子上一时愣住。
记忆里,只有还在调皮捣蛋的年龄时恒湫才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
“你凭什么管我”这几个字,对亲近的家人来说实在太重了些。
沈卿脸上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是要管你,我就是问问......”
沈卿着急解释,没注意到一旁服务生端上来的盘子,眼看着滚烫的汤就要泼到她莹白的手腕上。
坐在她身侧和对面的男人同时伸手。
季言礼捞着沈卿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时恒湫离得远些,晚了一步,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汤顺着他的腕骨浇了下去。
冒着烟的汤汁顺着精致的腕表往下,袖长的手指骨节处浮着被烫伤的红色。
“哥!”
沈卿着急去拉时恒湫胳膊,被季言礼拽回来:“太烫了,你别动。”
服务生放下手里的磁盅,用水壶里的凉水帮时恒湫把胳膊和手腕处的汤汁冲掉,一连几声地道着“对不起”。
时恒湫扫了眼沈卿被季言礼拉着的手,他撇开眼神,示意了一下洗手间的方向:“我去一下。”
水龙头被打开,水柱浇在瓷白的水池里,冰凉的水珠溅在时恒湫的皮肤上。
他撑着台子,垂眼看着灌在池子里的水。
时恒湫没有第一时间用流出来的水冲刚刚被烫伤的皮肤,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整整一磁盅的汤,一大半都被泼在了他的胳膊上,小臂下半一直到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红色。
很疼,火燎般的疼,然而都没有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疼。
时恒湫站了几分钟,很缓慢地动了下,手伸到水下,把沾到汤汁的地方洗干净。
他洗得很快,仿佛只是单纯的想把那些污秽洗掉,而不是为了冲凉水缓解被烫伤的疼痛。
时恒湫抽了镜下的纸巾擦手,把用过的纸扔到一旁的垃圾桶时,从口袋里摸了药盒出来。
治抑郁的药断了再吃就要加疗程。
彩色的药丸和白色的小药片倒在手心里,时恒湫用了洗手台旁边提供的矿泉水。
大厅里。
沈卿望着远处走廊的方向欲起身:“我去看看我哥。”
沈卿动了动手腕没把手从季言礼的手里抽出来,她收了目光,低头看他,眼睛里有疑问。
“我去一下。”沈卿解释。
沈卿因为要出去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此时她半弯着腰和坐在位子上的男人对视。
季言礼松开手,但却没有要让路的打算。
他看着沈卿,脸上带了惯常平和的笑:“时恒湫一直对你脾气这么差吗?”
沈卿摇头:“不是。”
她想了下,很明显地站在时恒湫那边帮他解释:“也就是最近,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心情不好。”
“而且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沈卿说,“我们是家人,说两句重话有什么的,我小时候调皮,从二楼跳下来把我哥胳膊砸骨折,他也没说什么。”
沈卿难得说这么一连串的话,一句两句,都是在维护时恒湫。
季言礼眼神淡淡,唇角挂着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末了两秒,他突然玩笑道:“别跟你哥这么亲,我会吃醋的。”
沈卿拍他:“你有病吧。”
说着沈卿挤过季言礼,往外走去。
被扔在位置上的男人屈指很轻地敲在桌面上,望着越走越远的那个婀娜背影。
他眸色清浅,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