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景昭帝就知道为什么了。
你怎么躲进来的?晚膳时有人来报军中似乎混入了奸细,景昭帝让人带上来却发现十分眼熟。
来人赫然是谢意欢。
景昭帝心里已经浮上来不对劲,他脑内划过一个猜测:星夜让你来的?
谢意欢垂首,十分平静:殿下命臣给陛下送离别礼物。
景昭帝的心稍微放下:你怎么会穿成这样?
谢意欢道:殿下还有礼物要臣送给秦将军。
景昭帝道:你回去照顾星夜,朕替你转交。
谢意欢有些为难:可是殿下还有一句话要臣带给秦将军。
说着谢意欢有些小心起来:殿下还说这句话不能告诉任何人,必须由臣亲自告诉秦将军。
秦良夜都失踪了,你去了也不能立刻告诉他。如果是别人的要求,景昭帝早就嫌这人破事太多,让他滚了,可是让谢意欢这么做的不是别人,而是星夜,所以景昭帝反而认真思索起办法来:你将要说的话写成信,等朕找到秦良夜,便转交给他。
谢意欢似乎十分为难:殿下只怕不会同意
景昭帝捏了捏额角,他心里觉得很不对劲,星夜不像是会这样执着的人,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景昭帝又说不出来。
等到大军快要接近边关的时候,景昭帝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哪有什么送给秦将军的礼物,只有一个千里迢迢跟过来,因为水土不服险些把自己折腾死的小皇子。
谢意欢是直到瞒不下去才主动找景昭帝交代的。
去之前星夜还拉着他的袖子,试图辩解:等到了边关我自然会去找父皇。
手链可以屏蔽星夜的痛觉,可是反胃的感觉以及面上的苍白之色是掩盖不住的,星夜此时说话又轻又软,仿佛下一刻就会晕过去,一向对星夜百依百顺,甚至被季林曦讥讽为佞臣的谢意欢第一次没有遵从星夜的命令:臣去向陛下请罪。
星夜知道他阻止不了谢意欢了。
好在还有一日的行程便到了边关,景昭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立即将他送回上京的。
之所以一定要跟来边关,是因为星夜感受到秦良夜大约有生命危险,他必须过来,秦良夜不能就这么死在边关,原本的命运线中,秦良夜是十分长寿的。
景昭帝在看边关战报,听见谢意欢求见有些惊讶,到底是星夜身边的人,景昭帝让人宣他进来了:有什么事?
谢意欢重重磕了个头:臣有罪。
景昭帝淡淡道:什么罪?
下一刻谢意欢说出来的话,就让景昭帝不能维持淡定的心态了:其实殿下并没有礼物要送给秦将军。
迎着景昭帝逐渐冰冷的眼神,谢意欢将接下来的话一口气说出:装在箱子里的不是给秦将军的礼物,而是皇子殿下。
听见凳子摔倒的声音,谢意欢深深垂头:皇子殿下生病了。
带景昭帝去见星夜的路上,景昭帝声音冷得仿佛带上了冰渣:他身边的暗卫呢?
谢意欢低头安静给景昭帝引路,听见问话他轻声道:臣帮着殿下甩掉了。
等暗卫意识到长安阁中的人不是星夜时,他们已经在离上京很远的地方了。
景昭帝一顿,忽然想前些日子收到的从上京传来的,伏玉手书的密信,当时因为有急报便被景昭帝随手搁在一边了。
现在想来,许是暗卫发现不对报给伏玉,伏玉给他递信却被他错过了。
谢意欢离开后,星夜便所在被子中沉沉睡去,等醒来时已经换了个极温暖的地方,被子外的火炉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碳,星夜睡了一觉感觉身上的沉重去了大半,反而腹中有些饥饿。
晚上景昭帝回来,星夜不出所料看见了帝王黑着一张脸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星夜也知道他这样做不对,可无论是景昭帝还是伏玉都绝对不会允许星夜跟着去边关。
你怎么想到要跟来的?景昭帝越说越气。
星夜实话实说:因为哥哥失踪了。
秦良夜失踪了,我会把他找出来,你担心成这样?在景昭帝心里现在秦良夜简直等同于祸水了。
星夜尽力实话实说:梦见哥哥有生命危险,想去那里找他。
你可以告诉我你梦到了哪里,我带兵去找。景昭帝更生气了,只是一个梦就这样不辞辛劳躲在箱子里过来?
想到星夜这一路吃了多少苦,景昭帝心疼肝也疼。
我后来就忘了可能到边关就记起来了。星夜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到边关就记了起来?景昭帝点了点星夜,已经气到有些说不出话,但是人都到边关了,还把自己折腾成那样,景昭帝能怎么办呢?
看见星夜的时候,季林曦险些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皇子殿下怎么会到苦寒的边关来?就算皇子想来,相比景昭帝和伏玉也不会同意。
可是他没有做梦,星夜的确是来了,因为不久前生了场病,星夜面色还有些白,几乎要同边关纷扬的大雪融为一体,他不过露了一面便被人带去休息,季林曦心神不宁地禀报了最新军情,便找了个借口去看星夜。
星夜在路上很想睡觉,到了将军府中反而变精神了,他此时坐在桌子后,一手拿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开门的是谢意欢,他看见季林曦桃花眼便闪过讥嘲:这不是季军师吗?
季林曦也毫不掩饰他对谢意欢的恶意,他笑了笑,眉眼间一丝世家子弟的高傲之色便泄了出来:我来给殿下送东西。
谢意欢十分讨厌季林曦这样天然属于世家嫡子的高傲,和他国公府那位嫡长子大哥如出一辙,不过那位大哥大概是以他为耻的:交给我就好。
季林曦不动,与谢意欢僵持,这时星夜终于发现了门口的动静:是季林曦吗?
星夜大部分时候对季林曦都是无视的态度,这次他罕见叫了季林曦的名字,让季林曦甚至生出受宠若惊的心情来:是我。
谢意欢又皱眉,季林曦这样在他看来是对星夜的大不敬。
星夜倒不在意这些,且季林曦向来是这样:你过来一下。
季林曦大步走进,将用来当借口的礼物随手放在一边。
星夜将手中的白纸递给季林曦: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季林曦怀着些隐秘的心思接过星夜手中的白纸,他的手飞快轻触星夜的指尖,那一瞬间季林曦心飞快地跳了跳,随后便收回手指,他如无其事地看着纸上的画,好半天才看了进去,这一看之下,季林曦便有些惊异:是玉冠山。
玉冠山?星夜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疑惑。
季林曦季林曦心跳得更快了,他不得不离星夜远一些,生怕被听见胸腔剧烈的跳动:秦将军便是在这里失踪的。
季林曦只以为星夜知道了秦良夜失踪的情报,然而景昭帝根本没有告诉过星夜,星夜也没想过问景昭帝。
现在我们这边的人和敌军都在玉冠山找秦将军的踪迹。说到正事,季林曦便慢慢平静下来,他道:我们准备明天带一小队人马潜伏进去秘密寻找秦将军。
玉冠山是敌军的大本营,好在陛下带了支援
这种活动自然是不可能带着星夜的,星夜也知道他不会武功会连累到行军小队,于是他提示了季林曦,委婉表示某块地方或许有秦良夜的行踪。
然而季林曦带着的行军小队却三天没有回来,而景昭帝坐镇后方,已经和敌军正面交战过一回。
大约知道季林曦现在也处境危险,景昭帝想要将敌军打败,尽快拿回玉冠山。
可星夜已经等不了了,半夜被惊醒后,星夜能清晰地感受到,秦良夜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写到想写的剧情
明天一定要九点完成更新!
还剩三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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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殿上欢20【修改完成】
星夜本决定去找景昭帝,却有人摸黑进房间将他带走了。
星夜没有挣扎,安静地被他带走,不喊不叫,一路上了马被带到一座山上。星夜心里模糊产生一个猜测,那大约是玉冠山。
直到下马,一直无声息的人才对星夜道:总算逃出来了。
星夜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看着来人。
带走星夜的人有些奇怪地看过来:你怎么不说话?
随后他大惊失色:你是谁?
星夜明白这人大约是带错人了,只是他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和目的。
那人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星夜的脸,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他进的房间,挠了挠头:原来我真的带错人了。
星夜警惕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来人个子高大,皮肤却有些黝黑,在月光下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来并不像个坏人。
我走了,你就当今天晚上没有见过我。说完男人就迅速转身离开,路上他还在想,将军府什么时候来了个长得和仙人似得少年。
留下星夜一个人深夜站在空荡荡的陌生玉冠山上,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袭衣,边关的冬夜十分寒冷,但他好像一无所觉,他在原地沉思良久,忽然抬脚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样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朝既定目的地走,星夜是十分有经验的,尽管他本人对这种经验带着些抗拒。
深夜的玉冠山埋藏着无数的危机,有人在悄悄查找大周朝消失在玉冠山的人的踪迹,有人埋藏在暗处,等一个反击的机会,也有人濒临绝境,月色悄然隐没,大片大片的乌云让玉冠山愈发显得伸手不见五指。
穿着白色袭衣的少年沉默着绕过浓密而高大的古树,爬上粗粝的山丘,跨过掩藏在枯枝藤蔓下的陷阱,来到了一条河边。
河水带着粼粼的波光,偶尔有浮冰闪烁其上,星夜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河水,一股温暖之意传来。
在距离此处不远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中,有人听见隐约的脚步声,他警惕道:是不是敌军找到这里来了?
他们已经十分疲惫了,就好像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一般,总能精准找到他们的位子,他们且杀且退,玉冠山地形复杂,偏离了最开始设计的行军路线后,他们连怎么走出去都不知道。
抱着剑立在一边的季林曦动了动身子:我去看看。
和季林曦一起来找秦良夜的小队几乎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季林曦同零星几个人被保护着逃了出来,那时在玉冠山迷路的季林曦不知道为什么脑中闪过星夜画的玉冠山地图,虽然只是一掠而过没有完全记下来,但他当时所处的地方,季林曦还是有些印象的。
而在星夜画的图中,有几处山洞被星夜标了出来,当时季林曦问他那是什么,星夜很认真回答:应该是一些山洞之类的。
而在季林曦所处位置不远处,就有一个星夜所说的山洞。
季林曦本是为了躲避敌军搜索而试探着去找,却意外遇见了同样躲在洞中的秦良夜一行人。
他们也同样损失惨重,且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秦良夜伤最重,且还中了毒。
方才警惕的人阻止:来人肯定不止一个,出去有危险。
说着那人轻轻将燃着的火堆熄灭,季林曦低头看了一眼,秦良夜现在勉强有些意识,他身上的伤口被包扎着,但还是有血迹在沿着伤口缓缓流出,然而严重的并不是始终没有痊愈的伤,而是敌人伤他时用的兵器所带的毒药,因为物资缺乏,虽然有并不是什么难解的毒药,但一众人暂时还是拿它没什么办法。
你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如果没人出去看情况被敌军找到这里,大家都会死。季林曦说完轻轻打开山洞掩盖的枯枝,走了出去。
星夜还蹲在原地,不是他不想起来,而是他感觉他已经有些没有力气,好在他大约快找到哥哥了,所以多停留一下也没什么。
过了好一会,星夜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他哈了一口气在手上,但他的手却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因为过于寒冷而又穿着单薄变得反应迟钝的星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双手掐住了脖子,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乱动。
或许是顾忌着什么,来人说话十分轻,几乎是贴着星夜的耳朵说出来的。
星夜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他甚至往来人身上靠了靠,毕竟他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方才全凭着一股气一路走到河边的星夜,此时听见熟人的声音,甚至有些困。
挟持住星夜的季林曦也不说话,他警惕地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什么埋伏,却也没有立刻回山洞,反而往相反的地方走了一段,停下后他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被掐着脖子的感觉十分难受,星夜无声点头,他的确是一个人找到这里来的。
季林曦感觉有些不对劲,手下的人实在太过单薄孱弱,他沉默半晌,仔细看了半天惊疑不定:星夜?
说完季林曦就有些后悔,尽管这些年无数次在梦中在心中轻轻叫他的名字,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将这个名字叫出来,但好在此人几乎不可能是星夜,他的皇子殿下现在应该在将军府,被安全地保护着才是。
下一刻他却听见一声极轻的声音:是我。
顿了顿,星夜又问:是林西吗?
星夜这些年偶尔回遇见林西,穿着黑色长袍,带着半边面具,声音沙哑。
季林曦掐住星夜脖子的手僵住,他停顿许久,才带着些调笑轻佻的语气道:皇子殿下不必如此亲密的叫臣的名字。
星夜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他转头,夜色中他只能隐约看见来人的轮廓:季林曦?
季林曦没有否认,他沉默地带着星夜往山洞方向走,才走两步他忽然停下来:皇子殿下
星夜看他,季林曦此时难得语气不再带着令人讨厌的恶意,他有些笨拙地半蹲下身子:这里不好走,臣背着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