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北海的人不会再被蒙在鼓里。
  他的脖子上的大动脉忽然破裂,从脖间喷出一道夹杂着浓稠的白色液体的血箭,危机感从心底升起,花沐果断退后,从男人的身体里忽然钻出无数只镰刀,精准刺向刚刚他所站的方向。
  男人微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离得这么远,他的眼睛迅速浑浊,甚至变得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里伸出不属于他认知范围里的节肢,脖子里的血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乳白色的黏液,味道在空气中炸开,甜腻的香味充斥鼻腔。
  花沐捂住鼻子,冷声呵斥想要上前的人:“退后,退到安全距离外!”
  男人的身体开始变异,脖子后面高高鼓起,皮肤被撕扯到了极限,变成薄膜,下面正在蠕动的液体清晰可见,它们居然有了形状,一条一条,好像白色的正在蠕动的虫子。
  数不清的虫子在皮肤下,血肉中,骨骼里蠕动,花沐抬手唤出冰锥,他看向燕容,燕容沉默着,毫不迟疑的点头。
  他们没时间在这里悲伤。
  镰刀将铁皮车砍的粉碎,他的腿确实如自己所想全部碎掉,甚至整个下半身从腰间完全分离,胃和肠子从空空荡荡的肚子下面露出来,流淌在地面上。节肢撑着地让他浮在空中,肠子零零散散的在空中飘荡,血腥味和甜腻的香气相互缠绕,令人眼前发黑。
  变成碎片的车轰然爆炸,一时间热浪滚滚火光冲天,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中央的那人。
  他的眼神懵懂,似乎不明白自己在哪里。
  花沐轻声道:“你是个英雄。”
  镰刀向他飞来,花沐站在原地,手中的冰锥对准变异的他,下一瞬间,那仅仅是千分之一秒内,冰锥无限增长,坚硬的尖端如同匕首一般刺穿他的胸口。
  冰顺着破损处向外蔓延,不消片刻,面前的怪物完全变成了一个冻在冰里的雕塑。
  “花沐,就这样,”燕容打断了他继续的动作,燕容上前轻声道,“这样就行,研究院的人还需要他。”
  非常时期,她不得不这样做。
  “他逃不出来,你们可以观察。”
  言下之意是不可以打碎外面。
  花沐回身,身体被夜晚的寒冷整片包裹。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长者,改变计划,我们需要即刻出发。”
  春扬了一个手势表示明白,他看向斐夜,两人表情凝重,却又坚定。
  雕像已经改变了交战规则,将废墟的人类牵扯进来,按照男人的说法,不仅仅是那一个废墟,北海附近的城市可能都遭遇了这些,派出去多支小队最终之回来了一个人,其他的人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没时间了。
  第157章 褪色画像
  奥菲尔斯的颜色在深海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存在。
  银色的长发,银色的鱼尾,在黑暗的深海比夜明珠还要明亮,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吸引那些鱼群。水珠滑过健壮的身躯,顺着潮湿的发丝,绕过小腹美丽的痕迹滑到下面,最终隐入水面之下。
  他的尾巴在水面轻轻拍打,鱼尾修长,尾鳍在光下宛如天上的星星,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奥菲尔斯从来没有上过岸,他不向往陆地,自己的海域中曾经出现过幼崽被捕捉的事情,当时的他陷入沉睡,在比幽深的海峡之中,他错过了拯救幼崽的一切。从此之后,无人再能驾驶船只通过这里,不遵守规则的人类注定要被狂风暴雨掀翻船只,再由暴风送到无名的海域,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他的弟弟却想要踏上那片未知的领域,他想要上岸,想要体验不同的生活。弟弟与他不同,他是暴戾的,弟弟却完全继承了海神的慈悲,那是一条连风暴都不愿意召唤的人鱼,他拥有着绝对的力量,却用来帮助那些路过海域的鱼群。
  奥尔菲斯总是提醒他,万物都有着自己的自然规律,潮涨潮落生生不息,洋流带来无数的鱼群,将他们送往基因里镌刻着的方向。
  他记得很清楚,和他长相一模一样,气质却温润如玉的人鱼送走又一群与大部队失散的鱼,他摇摇手指,语气和他的气质一模一样,都是温雅的:
  “mi suti na.”
  (我就要做。)
  他知道哥哥很宠爱他,他是在爱里长大的人鱼。
  奥菲尔斯揉着弟弟和自己相同的银色长发,人鱼总是在浅层被晒得暖洋洋的海水里打滚,他也任由弟弟在自己的海域里胡闹。
  记忆已经变得模糊,这是一段非常久远的回忆,在那之后弟弟就上了岸,他说他想要前往未知的世界,他会回来这片海域,在他学习了更多的知识之后。
  他终究还是没能回来。
  上岸后的人鱼让风给他带过信息,用人鱼特有的传信方式,他还留下了一只水母,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会通一次话报告自己的平安,他清楚的记得弟弟给自己介绍的奇形怪状的物品,令人惊叹的发明创造,弟弟给他寄过一个灯,他太过期待哥哥见到灯的模样,甚至于忘了,海洋中是没有电的。
  那盏灯被奥菲尔斯小心翼翼的储存起来,里面剩余着不多的电量,偶尔想起来了,他便会打开一下,在夜空下看着那盏绽放暖黄色光芒的明灯。
  后来……后来人鱼音讯全无。
  仿佛一只大手生生掐断了他们的联系,他猜测弟弟可能会遭遇意外,但是却没有想到,弟弟会被泡在玻璃罐里,里面的液体是他最最不喜欢的、带着苦涩的、刺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