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三年的时间,他一回国就马不停蹄的找你!”
  “我就知道你是个灾星……现在又害得他为了你和你儿子送了命!”
  “死的怎么不是你啊姜洛洛!”
  姜洛洛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原来——
  他从来就没有不要自己。
  被雨水打湿的睫毛抖了抖,眼睛里闪出一点惊诧的喜悦,那点喜悦却又在看到被白布蒙着的尸体时,彻底粉碎。
  眼睛暗了下来。
  而后化作无边无际的悔意。
  万念俱灰。
  站在女人身边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和宴寒三分像的脸,他只是一直死死的拧着眉头,看向被白布盖着的几具尸体。
  片刻之后,他拍了拍女人的手。
  然后向前走去, 干脆利索的揭掉了上面的白布。
  只是他虽然面上冷硬,但要是仔细观察的话,不难看到他那只老迈的正在颤抖的手。
  第一具尸体的完整度还好,宴老先生看了一眼,又半垂着眼睛把白布盖上:
  “不是。”
  第二具也不是。
  姜洛洛往前走了一步,有些不解的睁大了眼睛。
  还剩下一具尸体。
  可是宴寒和豆豆是两个人……
  难道他们两个在一起吗?
  他又接着往前走了几步,紧紧的盯着宴老先生的动作。
  白布再次被掀开,这具尸体被焚烧的严重,已经面目全非。
  姜洛洛有些害怕地攥了攥手指,但还是很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他大着胆子,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打量着担架上的人。
  身后传来女人的脚步声,然后是低低的抽泣声。
  就连站在尸体旁边的宴老先生,也看着辨不清五官的人,不置一词。
  在长久的压抑沉默中,一个细软的声音轻轻响起:
  “不是他。”
  女人哭泣的动作一停,含着眼泪看了过来,像是看到希望一般,神色甚至有些激动。
  那个身量娇小的青年强忍着害怕,认真用目光打量着担架上的尸体,再次笃定道:
  “这不是他。”
  几分钟后,在简陋石板遮挡的屋檐下,三个人站在一起。
  心怀愧疚的姜洛洛微微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这两个老年人。
  同时他又为了那两个失踪的人担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宴母还是一个劲儿的直哭,宴父偶尔打电话过去,指派什么人在附近加大力度寻找。
  雨势在逐渐变小,暗黑的山林传来风声夹杂着琐碎的雨声,沙沙的落在地面上。
  远处,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在运送烧毁的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中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可是四周太黑了,在没有灯光照到的地方,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黑暗。
  姜洛洛努力张大眼睛,在四周查看着,可惜看了好久也一无所获。
  正当他放弃所有的希望,准备离开时,那个沙沙的脚步声又再次响起。
  他握着自己的小拳头,像是给自己努力打气一般抿了抿唇,然后探寻着声音的方向,准备冲进了细雨绵绵的黑暗里。
  只是他才刚迈出第一步,就看见在黑暗的边际里,探出来一只脚。
  姜洛洛愣了愣。
  一双杏眼睁得格外圆,顺着那只脚,沿着沾满了灰和血迹的西装长裤往上看——
  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白色衬衫已经被烟火的痕迹和血液的痕迹污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来。
  墨色头发也被雨水打湿,现出一张五官极其优越的脸来。
  他就这样隔着细雨绵绵的雨幕,抱着怀里小小的一团,眼里闪着灼人的光,和姜洛洛遥遥相对。
  微凉的嗓音格外低,像是压抑着咳嗽一般,尾音里带着点笑:
  “我说过,会把豆豆带回来。”
  姜洛洛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把想要溢出口的尖叫压了回去。
  身形高大的男人继续又迈着坚定的脚步朝他走来,身后传来宴父宴母的声音,姜洛洛才终于如梦初醒一般,像只归巢的小鸟,朝着男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宴寒怀里抱着豆豆,无法腾出手来拥抱他。
  而这一次,姜洛洛终于努力的张开细弱的手臂,和睡着了的豆豆一起,扑进宴寒怀里。
  铺天盖地的雨像绵绵的针洒落,混着眼泪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姜洛洛抽了抽哭红的鼻子,把脑袋枕在了对方肩头。
  空气中满是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气息。
  宴寒微微垂头,亲了亲小美人的发顶:
  “不怕了,宝贝。”
  就连他的话,都神奇般的拥有让人安定的力量。
  他说不怕了。
  姜洛洛就真的不害怕了。
  只要宴寒在这里,他就什么都不用怕。
  似乎不管宴寒做什么,都会游刃有余。
  在铺天盖地的细雨和火焰烧过的灰烬中,他用细弱的手臂紧紧的抱住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
  他听见自己一直提起来,又被碾碎过千百遍的心,终于恢复了完整,又一点点回归原位。
  然后又扑通扑通的,像只小兔子一样在心底跃动着。
  同时又紧紧的,朝着男人的方向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