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木这此接住了日记的头,一手拎着它的头一手抓着俞冷,在混乱中继续跌跌撞撞的冲向光门。
  日记似乎很珍惜现在还拥有的这张嘴,嘴里喋喋不休:“谢谢,谢谢。”
  道过谢又开始讲宏图大志。
  路嘉木抽空假笑了一下:“你是应该感恩。毕竟要是把你扔在这里的话,你可就要死第二次了。”
  在穿越光门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恢复了第一次进入时空之轮时的状态,在末世中摸爬滚打弄的乱糟糟的衣服焕然一新,让他们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了。
  时空之轮中的布置还如以前一样,光线依然十分明亮,甚至有点刺眼,令人视线模糊。
  他们又重归了安全的环境。
  骤然变高的身体和突然坚实的地面让两个人重心不稳,纷纷摔倒。
  九号门也在他们进入后立刻关闭,把那个分崩离析的世界隔绝在了门后。
  俞冷看向关闭的九号门,心事重重,似乎是在独自思考着什么,自闭了,没有急于和路嘉木搭话。
  路嘉木也没有理他,注意力都在日记上。
  日记那颗抢来的破烂头颅也在穿越光门的一瞬间分崩离析。日记虽然是鬼,但它大约是被时空之轮认定为参与者携带的初始物品,就像他们的衣服一样,所以也被恢复了。
  血肉模糊粘在一起的书页此刻又重新变成了正常本子的模样,静静躺在路嘉木手中,看起来也没法折腾了。
  路嘉木立刻从头到尾快速翻动了一下。
  九号门后那个破碎的末世虽然危险重重,但同时也信息量巨大。和那样一个世界充分接触之后,日记上几乎所有的内容都已经更新成了文字,不再有那种凌乱的鬼画符。
  它的内容完整了。
  这大约就是日记一进入九号世界就着急背刺的原因。它知道对于日记的阅读权限即将全部被放开了。
  但在日记本的最后两页,这样一段话首先出现在路嘉木眼前:[我心中自有大义,不为世俗所扰。所以我决定就死在今天,自我了断,让一切苦难终止于我。]
  路嘉木指尖顿了一下,没有再去管已经自闭了的俞冷,自己拿着日记走到场中沙发上坐下,继续往下看。
  [我曾想象过我原本应该过上的生活,我会活到七老八十,成为一个小老头,每天出去喝点小酒,和朋友聚一聚,然后在小辈面前吹吹年轻时的牛逼。我们会有各自完整的人生,各自奋斗成功的事业。
  而你我的朋友,你也会变老,老到什么事业都干不了了,只能和我一起在公园里下象棋。可能即使你老了也是安安静静的不爱吹牛逼,只会想该怎么赢我。
  但是现在,都没有机会了,什么都没有了。我才知道原来成为老登也是一种祝福,哈哈。]
  看起来,和日记鬼一直宣称的那种“早死早解脱”“你也快点来”“变成鬼是福报”的大彻大悟思想不同,其实方谷直到人生最后一刻,都是很有求生欲的。
  这种态度上的差异,大约是因为日记鬼还有事情从头瞒到了尾,一直在避重就轻的回答问题。
  而且看这个意思,方谷的死亡本身并非是被扭曲了,他确实是自杀走的。
  日记变鬼后说的所有话都有可能是假的,只有方谷生前就写下的内容才是保真的。
  路嘉木靠在场中沙发背上,在口袋中摸索片刻,戴上了眼镜,做好一切前置准备,单手托着本子开始往前翻,直接把日记翻到第一页。
  时空之轮中的光线明亮到有些刺眼,他的视野也一下清晰了不少。
  路嘉木重新开始阅读这本灰暗又癫狂的死亡日记,认真观摩研究他那好兄弟最后的遗志。
  为了避免因为保密规则而被全部屏蔽,为了方便后来者尽可能快的获取到更多的消息,方谷把这本日记分成了好几个互不相干的模块,之前路嘉木能看得懂的所有内容都是穿插在其中的。
  在第一个模块中,方谷并没有说出太多明确的信息,他只在癫狂的用力划拉着书写着最后的绝望:
  [举头三尺有神明,祂就在我上面。
  我不该回来的……我不该回来的……我后悔了,我把祂带回来了,我的头顶有扇门,永远也关不上了,污染正在穿过那扇门来到我们的世界,我害了你们,我会从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始害起。我们都完蛋了!]
  ……
  [我就该死在那些游戏里,死在夜里……可我就像那只得了黑死病的可笑老鼠,不断转圈,临终之前拼命的想要逃窜回家,把瘟疫带往家乡。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就只会失去我一次!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我怎么还不死!]
  [家书,他们都把最后的家书给我了,让我带回来。我已经带回来了,但是再也没人能看明白它们,都变成了废纸……
  我的努力好可笑,哈哈。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来。]
  [我很害怕,他们都没发现近在眼前的真相,但我想找你再聊聊……今天你来看我了,我期待许久,你那么敏锐的一个人,一定能发现我的异常……]
  [不,你也觉得我病了。但你比他们强一点,最起码你不怕我,还安静的好像什么都听懂了。]
  显然这个时候方谷自知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精神状态堪忧。可能是太久没和人说话了,必须要借助书写发泄情绪帮助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