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朝里面望了望,只能看见门口垂着厚厚的挡风帘。
小梅已到了门口,抬手才打起帘子,就闻见股浓浓药味儿扑鼻而来。
云朵心底压着的东西更沉,脚下竟有些急迫起来。
待终于见到那张沉睡的脸才恍然找回自己的呼吸。
男人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他额头潮湿一片,连着两侧鬓角都能看见晶亮水光,将乌黑青丝濡湿成一绺一绺。
云朵盯着着他脸上退烧后还未散去的残余红色,眉心拧成一团。
才一晚没见,怎么就这样了。
小梅屏退两侧服侍的丫鬟,将床头的纱帐挂好,又换了张柔软的椅子放在床边,没过多久便退下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能隐约听见男人的呼吸,像只沁了水的潮湿风箱,粗重又缓慢。
男人薄薄的双唇干得起了皮,云朵找来放在一边的水,用勺子抹湿,轻轻擦在他唇上。
睡着的人无意识地张开唇,露出一点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云朵见状,收回手又沾了些水给他。
如此重复了十几遍,男人干得发裂的嘴唇总算好看了些。
云朵将碗放下,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将他嘴角流下的水渍一点点拭去。
正要收回手时,手腕却忽然被捉住。
滚烫的温度从腕骨处传来,迅速将脸染红。
那双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男人一贯平静如水的眸子难得有些迷蒙。
明明进来时还睡着,忽然就醒了。
“你、你怎么醒了?”
云朵动了动手指,望着那双眼。许是生病的原因,里面竟沾着层隐约水汽。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指尖,沈誉有些气短,声音也哑得厉害,却是含着笑意的。“你的手总是很凉。”
他边说着边抓着那只手往自己脸上贴,疲倦的眸子轻轻合上,一副享受的模样。
云朵忽然想起隔壁驿站的那只猫儿,路过时总能看见在草垛上蜷成一团,微眯着眼睛晒太阳。
她指尖僵了僵,终究没有收回来,视线闪烁着看向一边摆着的花瓶,里面插着截干树枝。她盯着那树枝看了半晌,才想起来说:“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男人浅浅睁开眼,眼神不再似以前那般凌厉,虚弱地望着她削尖的下巴,两片干得起皮的唇动了动,道:“我送你。”
他说着就松开手,作势要坐起来。
云朵心底一惊,忙伸出手去将他按住,“你病着该好好休养才是...”
沈誉歪过脸,目光落在她撑在自己胸口的手,说:“既是我将你带出来的,自然也该我送你回去。”
云朵看着他额头还未干的汗,眉心微蹙,连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几分,道:“我自己能走。”
沈誉对上她的目光,勉强笑笑:“不过是染了点风寒,他们将排场弄得大了些,并不碍——”
他话没说完,却突然咳起来。越咳越凶,一时竟是止不住,连胸口剧烈起伏。
云朵忙端过一边备着的水过来。
男人却已背过身去,将被子拉起来遮住大半张脸。虽极力想忍着,可身体还是因为咳嗽而不停耸动。
云朵将水随手放到一边,没犹豫多久,倾身拍了拍床上的人,“先喝点水罢。”
沈誉脖子根已然红透,仍背着身不肯转过来,好一会儿才总算顺了几口气,气喘道:“看来今日实在不便,我这就让人安排好送你回去。”
一股莫名的气倏地窜上胸口,云朵咬了咬唇,手上用了些力,拉下被子,将男人一把扶起来坐着。
她头回这样强硬,又或许是因着生病没力气,沈誉竟没怎么抵抗,任由她叠好枕头垫在背后,又端了水过来,试了试温度适宜方递到嘴边。
沈誉喉咙干痛得似火在烧,低头饮了大半碗才停下。
云朵收回碗,拿手绢给他拭掉唇边水渍,又抬手去擦额角刚沁出的汗。
手下的皮肤似乎比刚才更烫了,她动作慢下来,拿手指贴在男人额头,果然不是错觉,沈誉又起了烧。
她心底一惊,给男人掖了掖被角就打算去请人进来。
却被一把抓住。
沈誉刚止了咳,力气也没恢复几分,眼底有些急切,“你要走?”
男人胸口因起身的动作半敞开着,露出凹凸起伏的锁骨,随着胸口起伏,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汗珠也闪闪发光。他鬓角的头发也濡湿,紧贴在颊边,脸上是刚才因咳嗽涌起的红潮,瞳仁漆黑如夜,期期艾艾地望着面前的人,眼底潋滟一片。
他手心早已被汗浸润,握得云朵手背也潮湿一片,匆忙垂下视线,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指尖舔了舔唇道:“你又发烧了,我去请大夫过来。”
沈誉松了口气,却没松手,反倒晃了晃说:“你能不能陪陪我,我会好得快些。”
“我...”
云朵想说她不是大夫,话到嘴边又没来由地咽回去。
男人湿热的指尖抠了抠她的掌心,“就一小会儿,不会耽误你很久。”
云朵没见过这样的沈誉,稀里糊涂地就坐下了。
两人对坐着,沈誉却没着急说话,只默默盯着面前的人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