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时性情大变?”
程绪回头,见刚被议论的人出现在身后,也不慌张,“你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还以为得让人等到心灰意冷也不来呢。”
云朵和李老板先后站起来,朝着沈誉和身后的裴宁宁行礼。
沈誉抬了抬手,对李老板道:“不必拘束。”
随后走到云朵身边,将她边上的窗户掩起来。
裴宁宁什么反应也没有,许是外面站久了,脸冻得有些白,眼眶却是红的。
她默然走到杜三爷身边,低头睨着面前胖胖的男人冷声道:“让开。”
杜三爷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倒真客气地让了位置。
有侍女端了个汤婆子过来,云朵看了一眼,又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
沈誉只是轻轻笑了笑,将那汤婆子接过来,塞到她手中,再用一块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给她。
不知是不是没在自己的小店里,云朵没拒绝,只温顺地看着他给自己拢住双手,再倒了碗冒着热汽的糖水放在面前。
糖水盛得有些满,不小心溅了两滴在手指上,沈誉自然地放在嘴角吮去,又问程绪:“方才编排了我什么,说来听听。”
程绪和李老板坐的一桌,闻言不禁看了看同桌人,失笑道:“我哪里敢编排你,只怕十个脑袋也不敢砍。”
男人似乎也只是随口问问,也不深追,转而问起了别的事。“下午走的急,倒忘了和你说。上回你提的那事最快也得下个月才能批。”
“下个月!”程绪脸上终于没了始终挂着的笑,“大王不如直接叫我们程府上下饿死算了。”
“你急什么。”沈誉端坐着,垂眸看着待侍女往他杯中斟着茶水,“前些天又下了大雪,往北的路得封到明年,幸好还有南方水路,虽绕得远了些,但好歹不会坏了事,你且知足罢。”
李老板似乎比程绪更在意此事,脱口道:“南方水路?又能走了?”
云朵顺着沈誉修长的手指移到他唇边。
男人端起杯子,轻轻地嗯了声。
李老板大喜过望,举杯敬道:“大王贤能!”
几人又聊了些话,都是些正经事,云朵听得云里雾里,也没什么兴趣。
手中的汤婆烧得热,暖烘烘的,热度从手心很快漫延至全身,很快便将她一张脸也热得发红。
她有些口干,瞥了眼面前的糖水,犹豫了下,还是端起来喝了一点。
奇怪,还以为是糖水,结果并不很甜。
但味道还不错。
她有些好奇这是何物,不由得双手捧着瓷盅,细细品起来。若是能多尝出几味原料,兴许能在自己的店里复刻出来。
不知说到了什么,程绪脸上又笑起来,看着对面道:“还以为你整日住在那木屋里,连脑袋也木了。”
提起木屋,云朵勉强分出两分注意出来。
只见身边的人伸出手将她落在地上的皮毛捡起来放到一边,又取出她腿上压着的汤婆自己抱着。
云朵看向他侧脸。
男人神色如常,并不在意程绪的揶揄。
隔壁却突然传来动静。
裴宁宁腾地站起来,沉声道:“时候不早,我就先回了,各位尽兴。”
她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便径直往外走走。
杜三爷哎了声,朝她伸出手,“那我走不走?”
裴宁宁略微停下,斜睨着身后道:“随你。”
“啧。”
杜三爷想了想,也转身看向沈誉说:“那我也告辞了。”
两人先后离去,程绪和李老板也默契地站起来向沈誉告别。
转眼间,偌大的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誉将伺候的人全都屏退。
云朵手里还捧着空了一半的瓷盅,神情专注地盯着金黄汤底的红色花瓣。
直到一只手将那凉得差不多的汤取走,换回一只毛绒的手笼。
“累不累?”
男人今夜说了许多话,这会儿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缩在手笼里的指尖蜷了蜷,云朵看着他修长指节。大概是经常握笔的缘故,原先在手掌边缘的茧转移到了指腹上。
没得到回应,男人也不恼。缓缓从蒲团上起身,朝她朝出手:“我们也回去罢。”
云朵看着那只手掌,许久都没有动。
男人也不急着收回,耐心地继续伸着。
又过了会儿,坐着的人才犹豫地从手笼里伸出一只被暖热的小手,放到那宽厚的掌心里。
沈誉握着那只手,便没再松开。
一路离开酒楼,有辆马车停在路边。
云朵有些困惑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有小厮将车门推开,沈誉把人扶上去,道:“太晚了,乡间夜路不好走,我们明日再回去。”
马车里也不太暖和,但比起骑马回去已算好了太多,云朵也不多做犹豫,便随他去了。
路上行人已散得差不多,许多商铺也早已关门,路上有些漆黑,只有寒冷的风和车轮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走了许久,男人才终于出场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