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了,师姐一贯沉着,不会故意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一切等雷劫结束,我们问问她!”
  他们互相打气安慰,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底的担忧消去。
  只是注定不可能了。
  陆听澜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一日。
  狂暴的天雷被不识抬举的女修以仙器抵御,于是它愈发暴躁,以双倍、三倍的力量,去劈那女修。
  它势要劈开那碍眼的东西,将这不自量力的女修的魂飞魄散,后悔这投机取巧的行为。
  然而无论它怎么劈,那东西都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直到最后一击。
  昏黑的穹顶闪烁着细白却不规则的弧光,遥远的轰隆隆声像某种威胁,端坐在雷池下的女修丝毫不为所动,那至今没能被解出用处的仙器盘踞在她头顶,而她睁眼望着天,无畏无惧,明亮得像一簇火焰。
  这模样更加惹怒天雷,于是那远看细小的白色弧光倏然落下,到近前,却粗壮得像一颗千年老树。
  粗壮强大且毫不留情,如此雷霆万钧,只为将场上那名女修劈得低头……
  炸开的轰隆声让在场之人无一不被掀动,而等到他们都爬起来,视线往雷池那处看时,只见一片狼藉,雷池破碎,小闪电滋滋作响。
  里面出现了一个坑,坑里安安静静的躺着的一把仙器。
  这仙器从前总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始终无法被陆听澜化解,这回却终于露出它的本来面试。
  这是一面盾牌,上面刻满了陆听澜不认识的符纹,天雷破开了盾的防御,在内里留下淡淡的裂纹,却不影响这面盾的能耐。
  或许天雷劈去的,原就是这面盾的一层甲。
  仿佛它就是为了给人渡劫时用的。
  陆听澜心里忽然有了这样的念头,来得突兀,却觉得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陆听澜捡起盾牌之后便离开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去向青霆门中留守的人解释,也没有为这位相交不多却记忆深刻的朋友停留。
  雷池中的天雷已经散去,他不清楚是被劈散了,还是回归天际,他需要找个地方验证成果。
  陆听澜与雁景惟返回凌绝宗内。
  碰上了即将要晋级的言居琅。
  几百年的时间,足够天才和普通人拉出巨大的差距,哪怕言居琅从前也是天之骄子之一。
  几百年前,陆听澜和言居琅都是金丹修为,然而如今陆听澜已有了合体期修为,言居琅才要为冲击分神修为而努力。
  他原不该这样慢的,只是当初的事情在他心底留下痕迹,这些年进益浅薄,也无人会说他什么。
  此时的陆听澜再看他,骄矜世俗的傲慢已经丝毫不见痕迹,他在人世间沾染的心思,终于修道中蔽去,成为最普通,也最不普通的一名修士。
  他要晋级,且是在月如槐才以身饲雷之后……陆听澜觉得一切刚刚好。
  但他什么也没说,就像是刚好回到宗门,刚好目睹这一场晋级。
  但是言居琅不会这样想。
  他已经选定了日子晋级接受雷劫,因着这些年的浑浑噩噩,他极为担心这次渡劫不过。
  刚好陆听澜回来,他便想见一见陆听澜,听他说些什么。
  “想听我说什么呢?”
  陆听澜睁着一双眼,茫然的看着他。
  言居琅目光闪烁,在心底思索,现在的陆师兄和以前的陆师兄就像两个人。
  算了,他也分不清楚,那张对他总是闪烁着恋慕的神情的面孔,究竟是自己的自以为是,还是师兄真的曾有过那种表达。
  兴许只是因为多年沉寂,所以师兄曾朝着自己表达过谢意,只是当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并拥有匹敌的实力之后,便不再为自己停留。
  他想了这样多,实则只是想劝自己,都过去了。
  他在洞中踏出那一步,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陆听澜也早忘了。
  他这样想,偏偏口不对心,爱扯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很久没见到师兄了,不知道师兄最近进益如何,天下苦黑气久矣。”
  “勤加修炼,不敢松懈。”陆听澜这样回答。
  言居琅点了点头,“有师兄和雁道友在,一定有除尽异人魔的那一天。”
  “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陆听澜不解,他以为会有些别的。
  眼前人曾自信张扬,但也在知道真相后垂首自闭过一段时间……虽然师父师兄们将他推了出来杀敌守山门,但他一定觉得有哪里变了,且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言居琅知道自己阴差阳错失去的是怎样的人生,会否会更恼火呢?或者再同他抢夺一番?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陆听澜,所以听澜最懂他。
  所以陆听澜这样问:“你快要晋级了,现下更应该专心才是。”
  “是,师兄,我知道。”言居琅回答他,“我回去了。”
  言居琅起身,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雁景惟身上,雁景惟与他对视,但在这之前,他的视线都在陆听澜身上。
  言居琅想起从前同这人一起秘境历练,自己曾说过要与师兄……
  难怪那时他黑着脸,什么都不说,原来是这样啊。
  他来一趟,又草草回去,什么都没说。
  陆听澜认真观察这场晋级雷劫,比看月如槐进阶还要认真。
  一开始,天雷慢慢悠悠的劈了几下,不见柔和,言居琅却已经在天雷下变得狼狈了,甚至皮肉也被劈去,露出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