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困。”弥生说。
“我让人拿几盒乐高来,给你打发时间。”水原秋说。
“家里的卧室要放不下了,而且普通款我都玩过一遍了……”弥生说。
“是新出的意大利限定。”水原秋解释。
“那好叭。”
久野弥生晃了晃大脑,他喝了一大碗解酒汤,已经清醒不少。对自己突然发疯一般的举措有些不自在,嘟囔道:“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小真。”
“他很好,你不要过去找他。”
这倒不是水原秋瞎吃飞醋,而是弥生好不容易清醒了,要是一不小心受到雨宫真身体(尚未恢复平常态)的影响,导致理智飞走,那可就难办了。
久野弥生显然也很知道其中的利害,他心有戚戚道:“等一会儿给他发条短信,报个平安吧。”
“嗯。”
弥生听着电话那头的琐碎声响,问:“秋哥,你在做什么?”
“在舷梯上。”
“你坐飞机去哪儿?”弥生吃了一惊,比往日迟钝的思绪,让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哥你要回国?因为我吗?”
“不单是因为你,”水原秋面不改色地撒谎,“这本来就是预定行程。”
“……这样么。”弥生当然是不信的,但他懒得去翻水原秋的行程表了。
自从摆脱了乌丸莲耶的监视,水原秋习惯主动向他汇报行程。
这导致水原秋的秘书团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背久野弥生的加密邮箱号,学的第一个公文规范是如何简洁明了地向久野先生发送boss的日程,无论大小事。
久野弥生向来是懒得看的,他还阻止过水原秋,说万一黑客入侵窃密,水原秋会陷入危险。
可惜男人不听,给出的解决办法是重金挖来了几个专家级程序员。其中有几位本来就是酒厂员工,不过是从跟乌丸莲耶变成了跟格兰威特,换了个顶头上司。
正说着话,水原秋这边的飞机就要起飞了。
从摩德纳几乎没有直飞东京的航班,但水原秋坐的是私人飞机,就免去了这类的困扰,并且会比客机稍快一点。
“差不多要挂电话了吧,大概要飞多久?”弥生问。
“十二小时左右。”水原秋答道。
“那么久啊,”弥生慢吞吞地说,“长途飞行,你在飞机上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我还有几份文件没有审批。”
“……噢。”
两人都停了几秒。
久野弥生的拇指已经悬在了绿色的挂断按键上,他问:“是不是要挂电话了呀?机组工作人员怎么还没催你。”
其实谁都心知肚明,水原秋就是坐那儿闲聊一整天也没人敢催他。
水原秋并未立刻回答,他虚掩住手机的收音口,似乎跟旁边人交谈了几句。
久野弥生扣了扣手指,曲起腿,像一团缩着身子的猫。他微微闭着眼睛,努力倾听电话那头的交谈声,只依稀听见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分辨不出含义。
过了几秒,手机的声音才清晰起来。男人沉冽的嗓音低低地从话筒中传出来。
“弥生,睡着了么?”
“……”久野弥生不出声。
“你的乐高到了。”
久野弥生用手死死捂住收音口,很轻地“哼”了一声。他扒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在窗边探头探脑,没看见有车辆停在家门口。
弥生转头出门,卧室门口站着一位黑衣男人。弥生跟他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是一脸:“?”
黑衣男很快反应过来,垂手恭立,“小先生,有什么吩咐么?”
弥生问:“我的乐高呢?”
“啊?”黑衣男一愣,“您要哪个乐高,我去给您买?”
弥生:“……算了。”他正要回屋,刚转身,又回头道:“我没事了,你回去隔壁吧,不用在这里站着。让屋里的人也撤走,叔叔一会儿该下班回来了,痕迹收拾一下,别让叔叔以为家里进了贼。”
久野弥生的命令是绝对的。
“是,先生。”
黑衣男立刻把boss的“留人照料小先生”的指令抛在脑后,毫不犹豫地照做。反正这俩人的命令有冲突的话,跟着久野弥生总没错,不然还会被boss质问“你怎么不听弥生的话”。
久野弥生挪开摁住收音孔的手指,屏幕贴近耳侧。
他迟迟未有一言半语,那头也没有挂断,唯有浅浅的呼吸声流淌,似乎仍在等待他的回复。
水原秋一直如此,沉默陪伴,无声呵护,不求回应。
久野弥生装作不懂他的心思足有二十多个轮回。他恐惧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怕把自己的心养大,担心得到便是失去。他太害怕捅破窗户纸后反而关系破裂,索性固步不前,把自己钉死在兄弟挚友和家人的定位上。
弥生如此行事,水原秋便配合着按捺不提,直到彻底拥有身体,轮回的命运开始出现转机,水原秋才稍稍展现出内心汹涌的爱意。
想到这里,久野弥生压在心里的那点恼火,倏然消散了。秋先生装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也没关系,他装听不懂了那么多世,还不许人家报复回来吗。
久野弥生软了嗓音,问:“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了,乐高还没到呀。我问了一下,他们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没弄错,”水原秋说,“因为乐高送到了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