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吵来吵去,最终意见达成一致,将一位老者推了出来。
  老者走在前头,郑元黑着脸跟在他后面,带着众人,一起朝裴宜这边移动了过来。
  “咳!”老者走到裴宜面前,故意顿了顿,见裴宜站起来怼他行了个晚辈礼,顿时觉得面子有了大大的提升,满意地道:“老夫姓杜,乃是本县杜氏银楼的老板,先前便听郑元贤侄提起裴公子,今日一见,裴公子少年英姿,果然令人见之不忘。”
  若不是这老头看着有五十岁了,裴宜都要以为这老头话里的意思是在调戏他。
  不过他还真没想过,杜老板的确是对他心怀恶意。
  此中内情不便赘述,杜老板看着裴宜那张宛若春花秋月的脸,心里为自家女儿捏了把冷汗,这男狐狸精长成这样,就连他个老头子都舍不得移开眼,郑元那个毛头小子还不得被迷得两眼发昏?!
  第110章 人心险恶
  裴宜眼睑微垂,轻声道:“大家可是商议好了由杜老板出面?”
  杜老板往后面扫了一眼,招手让郑元上前。
  “裴公子猜的不错,经过众位同仁一起商议,此次捐献物资,将由老夫,以及郑元贤侄,以及裴公子一起去面见杜大人。”
  裴宜笑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冷意。
  “杜老板说错了,裴宜并非商籍,当不得大家爱如此重托。”
  郑元也道:“没错,裴宜是为杜大人做事,今日在聚福楼设宴,也是代替杜大人感谢大家一番心意,带着物资去见杜大人的事,有我和杜伯父就够了。”
  杜老板呵呵一笑,眼角的皱纹堆叠,硬是将他的眼睛挤得小了一半,看着莫名透着股奸诈的味道。
  “这……裴公子不打算从商吗?”杜老板搓了搓手,满脸笑容的样子,像极了十分关爱小辈的慈祥长者,“裴公子可是要走仕途?”
  裴宜微微蹙眉,轻声道:“杜老板说笑了,裴宜自小身患恶疾,不过是凭些小聪明在各位老板手里换些药钱罢了。”
  试探到了想要的答案,杜老板心里没了顾虑,神色也冷了些许,拖长了声音道:“既然如此,那便依裴公子所言吧。”
  他身后,全都听到了裴宜亲口说不入仕途的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透着彼此防备的意思。
  江之源并不傻,旁观者清,他看着这些人的几番变脸,突然就明白了裴宜从一开始就冷眼旁观的原因。
  这些商人,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信服裴宜!
  他们表现得以裴宜马首是瞻的模样,是为了试探他是否有心从商,也是为了试探裴宜是否愿意为仕。
  十六岁的少年聪慧且进退有度,若为仕,诏安县的所有商人都会对他推崇备至,等待裴宜进入朝堂,带着诏安县的所有人鸡犬升天的那日。
  若从商,今日的所有人,都将成为裴宜从商路上的绊脚石,商人何其多,市场偏偏就这么大,肥羊们也就那么点,他们将倾尽全力,阻止裴宜这匹实力无敌的饿狼进入羊群!
  裴宜选了条最不得罪人,也最安全的路。
  江之源猛地打了个激灵,后背汗毛齐齐竖起,被这群人的险恶用心吓得后怕不已。
  小少年的崇拜从不遮掩,江之源决定,从此刻起,裴宜就是他除了他爹外最崇拜的人!
  聚福楼一共八十七户商户,一共筹集到一万三千余两银子,被褥衣服以及粮食若干,这些东西在次日中午之前,全部归到了县衙的库房里。
  杜甫庆让人仔细统计了各个难民点的人数,让官兵带着食物挨个点分发,等待着驻守运河的官兵早日补上缺口,平息水患。
  随着大量物资被送往白光县,三日后,诏安县附近的洪水退去,被洪水祸害的土地显露出满目疮痍的景象。
  这会儿本该是庄稼奋力生长的季节,这一场洪水过后,田里堆积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光是淤泥就有成年人小腿那么深。
  各个乡镇的村民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村子,瞧见庄稼被水冲跑了大半,剩下的小部分也耷拉在淤泥上,心里的绝望渐渐蔓延到了脸上。
  也就是在这时,衙役们哐哐敲着锣,依次走遍了各个乡镇。
  “有没有人愿意去修运河的?男人修运河,女人做饭送水洗衣服,包一日三餐,给发工钱!”
  一时间,不愿拖累后辈想省点口粮的老人们,默默解开了挂在房梁上的腰带,彻夜哭泣的女人们,擦干了眼泪,不舍地亲吻年幼的孩子,毅然将孩子托付给了信得过的老人照顾。
  男人们眼里熄灭的光重新被点亮,急忙找到自己的妻儿父母,匆匆拜别就要跟着衙役直接去上工。
  各乡镇的壮劳力们汇聚成一支最吃苦耐劳的生力军,齐齐聚集在了诏安县外,由官兵带着杜县令的亲笔手书,连夜赶往白光县。
  没有人知道,被百姓们感激不尽的杜县令,此刻正坐在裴宜那小别苑内,十分不雅地撅着屁股,脑袋恨不得伸到裴宜脸上去。
  钟生十分大逆不道地抓住杜甫庆的腰带,将人往后拖远了好几步。
  “哎哎哎让我看看!”
  杜甫庆急得不行,连忙上前几步又凑过去看,这回识趣的离裴宜老远,只专注盯着裴宜手上的动作。
  裴宜面前的地上放着个由八块木板围住的同心正方形框架,一边的地上,堆着一堆灰色的细腻粉沫,裴宜正拿着个小筛子,将河沙过筛混进那堆灰色粉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