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
「嗯?」
「好痒。」
「是吗?」
她的手与徐徐的微风一起拨弄着他的头发。
「停下啦。」
「嗯~」她犹豫了一下,思考,又说:「不要。」继续拨弄。
「不要逼我动手喔。」
「你不会的。」
「你确定?」
「确定。」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乖弟弟。」她亲了上去,口与口对接,两人全然忘我,全然不管一旁护理师们的风言风语。
她准备吻得更深入,却被他的抽搐颤抖与哀号打断。
「怎么了?又是『副作用』吗?」她稍微后退,让他缓了缓。
他抱着头大喘着气,点了点头,冷静后说:「幸好一般人不需要体验这个。」
「『运』太多就是会这样。除了病症外,一直以来你还背负这些,真的是……要是我……」她又是自责又是难过地说。
「没事,像我这样什么也不能做的人,这是我唯一能做出的贡献。要不然,这样的『副作用』是所有人都要承受。」他说:「能做这样的事,我很幸福。」
「那……跟我在一起,不幸福吗?」
「幸福啊!怎么会这样问呢?」
「那我们可以不要这样做吗?」
他犹豫了一下,后答:「不行。」
「就当是为了我。」
「不行。」他语气果决。
「好吧。」她些许落寞,但早已习惯纵容这样的弟弟,也不多言。
「最近『副作用』很频繁,不知道梦主发生什么事了,情绪这么不稳定。」他看着窗户茫然地说。
「这个世界的『副作用』只有『运』这么多的你感受得到,你要不要说说什么时候『副作用』出现的?」
「自从那一对除梦师出现后才开始的。」
「那一对啊。她们可真麻烦。」
「现在她们被困住,不是麻烦了。」他说:「只可惜没有办法亲手杀了她们,获得她们的『运』。」
「该不会她们其中一个就是梦主吧?」
「或许是。反正现在她们死期将至,她们死了,梦就除了,这也不需要担心。」
「好吧。」她点点头:「我拿点东西,去去就回,你先休息。」
「好。」说罢,他就闭上了双眼。
看到弟弟安稳入眠,她便放心了,起身离开。走出病房前,她撞到一个年轻的女性。
「啊,不好意思。」她说。
「没事。」对方说:「请问,你有纸跟笔吗?」
「有是有啦……」
「借我一下,晚点我放在这个柜檯上。」
「好。」拿出一支原子笔与废纸,给了对方,她并未多疑,只是想起隔壁床的奶奶似乎有一个孙女,便离开了。
那人拿着纸笔,循着床位一个一个与脑内的脸孔对照,随后找到了他。
一根迷幻剂注入,随后两把剪刀补上,插进他的腿里。
鲜血喷出,溅到她手上。
惨叫即将迎出,却被毛巾堵住。
「初次见面,瓦瑞拉。」她说:「又或者,我该叫你的本名?」
她指了指病房的招牌。
呜呜的悲鸣不止,但她丝毫不在意。
金色的梦蝶散出,似乎是打算做些什么,但可惜的是出现之后就消散。是迷幻剂的作用,让他完全无法专心来使用梦蝶。
与梦中的泰然自若不同,现在的他陷入的全然的惊慌之中。
「这样吧,我给你纸笔,写下那个梦者病房与床位,我就暂时饶过你。否则,我将一直刑求你到肯说出来为止。」
他盗着冷汗将信将疑,不信对方会如此狠心地动手。
毕竟,对方只是普通的大学生。杀人总是会让人感到噁心不适,更何况是把人整得要死不活的刑求。但他错估了,他看着一隻从藏物间拿出的一把榔头,往他的膝盖狠狠敲一下,骨头碎裂,悲鸣又起。
「我可以持续打到你只剩下手指能够写字。你要早早写下,还是我要打到你彻底残废,你再写下病房地址,自己看着办吧。」
在梦中早就杀过不少类人形的梦魘了,对人下手她根本不会有任何牴触。
他的眼睛似乎充满恐慌,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恐惧。
「喔不,你早就残废了。但这并不影响我继续下手。」
他的另一隻脚掌被敲了下去。
「哼嗯!」一个闷声随着击碎的声音又起。
他流着眼泪哀求,点了点头要她把纸笔递上来。
她递上纸笔,让他写下,但似乎因为迷幻剂作用,又或者是本身就有的疾病,手颤颤巍巍的。我不理会,拿了起来看,勉强看得懂,就结束刑求了。
「我现在会把你固定在这里,把这间病房反锁。如果你骗我,我就会立刻回来继续拷问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她不能立刻杀了他,因为不知道他给的资讯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那就再也解不了那场梦了。
跑了出去,精神科504病房,见到了该床熟睡的病人,她赏了对方一巴掌,毫无动静。
「又是一样的情况。」
叫不醒。
她思来索去,随即一榔头敲向对方的手指。
依旧没醒。
「可恶!」
这肯定是瓦瑞拉设下的陷阱,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他。叫小佳叫不醒,叫这人也叫不醒,这是一个死胡同。除非……用这个最稳定的方法。
只不过,这次有点太过份了,但不得不做。
全都是为了小佳。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打破框架,就连世俗的,她也愿意打破。
「这是必要之恶。」我说:「为了她,我能背负所有罪名。」
十五秒后,背后传来的是逼逼的警报,各个护理师与医生迎了上来,而她早就离开了。
~.~
就在我即将抵达小佳所在的藏物间前,一群不明人士围了上来。有刚才的壮硕男护理士、已经被恢復断手的赌鬼、一个不明中年男子,以及一个推着轮椅的女性,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个人是……恢復伤痛的瓦瑞拉。
我这才第一次正视他,少年五官瘫软,与梦中不一样,没有那种清秀而雌雄不分之貌,看来梦中的形象有刻意做出偽装。
「真快呢。」瓦瑞拉说:「怎么叫醒他的?」
我不回答,只是把手放在口袋中的剪刀。
「不回答是吧?那……你打算怎么阻止我?」他继续说:「醒醒吧,你没有方法可以阻止我。只要我还能作梦,我就可以继续我的计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在梦中找到的。」
我依旧不回答。
「围上去。」他这样吩咐他的手下。
剪刀抽出,一阵舞花过后,所有人纷纷倒下。
在一瞬之间,走廊上被红色血水淹盖,墙上也溅上不少。
「原来如此,精神科的梦者也是被你这样处理的啊……」
所有手下全部都脖颈中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周遭尖叫声四起,而我俩视若无睹,完全忽略,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
「你杀了他,对吧?」瓦瑞拉问。
「我不知道。」我平淡地开口:「下手后,就离开了。」
「……所以,你也要这样对付我囉?」
「对。」语气果决。
早在问小佳以前,就有了这个想法。
问了只是想要知道有没有什么其他解决方法而已。
答案是没有,只能下手。
「真行啊!梦梦。」他裂嘴一笑,理当是癲狂的笑容,但他瘫软的面部让其显得更加诡譎:「其他人可以用『运』来改写死去的『事实』,但我可不行。我必须保持死亡,计画才会成功。杀我之后不是无期徒刑就是死刑。不惜赔上此后的人生,也要守护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吗?」
「如果你的前提是『这个世界残破不堪的话』……嗯,差不多。」
「这只是一场梦!别傻了!我的计划还要几十年才会啟动,好好地享受这几年不好吗?」
「既然真实与虚幻都差不多,享受与承担杀死你的代价又有什么差别!多过十年还是牢底坐穿,区别在哪里?你让整个世界都围着你转,恣意妄为,让小佳逼近死亡,我要让你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过付出相等的代价!」
「……好啊,那就来吧!」
金色梦蝶如暴雨般袭来,那梦蝶的庞大是我从未看过的量,如巨石打在地上掀起的沙尘,令我一时之间找不到方向,只能双手掩盖,避免视线被遮蔽。但随着梦蝶数量减少,我这才发现这一隻隻梦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贴上医院走廊的表面,将准备迎上来的警卫被隔了开来,只留下倒在地上几个尸体,以及我与瓦瑞拉还有推着轮椅的女性。
「你知道我性格,除非必要,我从不拐弯抹角。」
整个空间被包覆而起,变得模糊、曖昧不清,外头一丝一微的闪光都变成点点滴滴的星尘,贴在金色的梦蝶之上,金色的梦蝶则将空间改写为紫色的星空。他从虚空之中抽出了金灿灿的骑士直剑——似乎是他的灵魂武器——脱离轮椅的辅助站了起来。梦境与现实的界线似乎被打破,于是我也抽出灵魂武器贝斯应战。
「肌无力症,终于可以暂时摆脱了。天生的疾病要改写几乎不可能,只能这样暂时解除。」他说,并恢復了平常在梦中的模样:「在这里,我们几个就可以大动干戈了。」
他展开双手,几个周遭几个人影出现,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三人如殭尸般纷纷起身。
「居然快到我无法反应,而且还精准到我无法使用『运』,你出手还是令人出乎意料呢。」赌鬼恢復了颈子上的伤口,摸摸脖哽说。
我冷静地看着他,因为早就预料到他们没有这么好解决。
他从虚空中抽出一把沾着血日式短刀脇差,摆出了架式。
男护理士召唤出了拳套,中年男子不知为何全身缠绕着湍流流水,而推着轮椅的女性走到远处,冷冷地对着这边戒备。
赌鬼扑了上来,凌厉的刀法显得十分纯熟,我的贝斯挥起来大开大合的,对付这样的攻势只能一昧抵挡。于是我放弃贝斯,抽出剪刀,把它将其转化为格挡匕首挥舞,与对方来回。
一道突刺袭来,我以一隻匕首擦开。他笑了,与赌博一样,似乎战斗也是他的爱好。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交手的过程,我的脚早已踏近他,往前一踩,一刀刺入肚子,随后又毫不犹豫地一刀灌入胸膛,他面露苦色,看来攻击奏效。
忽然,一个拳套打上我的脸庞,擦出了鲜血,是护理士也出手了,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幸亏对方失手,不然应当脑浆四溅。
我绕了开来,远离主要战场,重新审视战斗状况。瓦瑞拉没有亲自出手,这是好事。身上有水涡的中年男子也没有出手,感觉是害怕出手会波及到另外两人。所以与其说是五打一,不如说是二打一,接着后面有车轮战。
黑色的梦蝶由背后散出,灌入赌鬼的胸口与肚子,伤势又修復好了。
看来必须要把他的「运」耗尽,或者要瞬间打死,与他的战斗才会结束。
「很痛,你知道吗……」赌鬼悠悠哉哉地说。
但还没等到他说完话,我当即衝上去,贝斯扫掉他的双腿重心,并一槌力敲而上,倒在地上的他头部碎裂,只留下一坨残渣与尸身。
所有人都愣了,下手之快,死亡来得猝不及防,赌鬼要用梦蝶来改写自己死亡全然来不及。
但对于他人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花费大量的「运」来改写,只不过所费不貲。
我转向看瓦瑞拉与在后面的女性,又看了护理师与中年男子,四人皆没有动作。若是护理师与赌鬼两人打我一人,招式与攻势将会应接不暇,我将会彻底落为下风,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便松了一口气。
失去了一个战友,护理士自然打不过我,拳套与肌肉再强悍,也不敌我重槌般的贝斯。面对我的追击,完全无法做出反应,他只能闪闪躲躲。中年男子见此状似乎看不下去,二话不说介入战场,双手扬起两道湍流,在这两道湍流相撞的瞬间,几乎打出了音爆,瞬间淹没护理士。而我则是凭着直觉先一步注意到,用「运」跳了起来,躲过这次突击。
在空中的我乘着气流鸟瞰,见到水流的覆盖范围很广,溅在瓦瑞拉与另一个女性脚上,而护理士瘫倒在水流之中,不知是瞬间被呛死,还是被衝击撞死。那水流几乎覆盖整个梦境,看到此情此景,我免不了吓出了一点惊慌。如此强悍的力量来源是从何而来?
还没落到地上,中年男子就出现在我的背后,双掌一合,一道高压水柱喷涌而出。在空中没有任何立足点,无法闪躲,但我顿时灵机一动,召唤出一隻大型梦蝶,双脚一踢,让自己偏离轨道,险险闪过这一击。那水柱的气流扫在头上,感受得到强大的作用力,这击恐怕可以将人直接贯穿。
落地后,他双手又掀起巨浪,瞬间河流吞没了我,中年男子在外头对我叫骂,我被捲在其中,找不到方向。
「怎样!谁叫你要拆散我们一家!」
拆散?一家?
我灌上梦蝶大力拇指击弦了一下贝斯,巨大的轰鸣震散了河流,如摩西分红海。在浪潮之间,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是那个小女孩的爸爸。
他不是除梦师,而是一个有强大执着,对梦有操控力的人而已。
「你对他了什么!」我对瓦瑞拉喊。
「『仙境梦游』。」他笑了笑:「你记得多重梦境吗?只要被引诱到深处,就会受到持有者的控制。他被我安排到这个医院附近,随时都处于控制范围内。」
「仙境梦游」?它的影响范围到底有多远?这个除梦师在哪里?
在我思考之际,小女孩的父亲继续动手,打开了水流又准备重新合上。我往前直奔,直直往着他奔去,高举起贝斯,看似准备破罐破摔似莽然攻击。但这只是假动作,见他又闔上双掌,高压水柱即将灌出,我蹲身滑铲,一脚踢倒他。一起身,举起贝斯准备落下,可他身体好似膨胀一样,如炸弹般炸出河水。我反应不及,闪不开,被水流顶开,飞离了十五公尺,受了内伤。
倒在地上,大口吐起鲜血,抬起头,又发现他以河水作为动力,衝了上来,一拳轰出。我翻滚躲开,并撑着内脏伤痛边跑边以梦蝶修復身体。在这期间,我侧身转头看后方的敌手,才发现地面被敲出一道裂痕,那是现实与梦境之间的裂隙。这一击沉重无比,带上控制梦境的能力与满满的执念,一拳便扭曲了这个空间。这个地方可是瓦瑞拉创造的,就连这样的空间都能打破,我不免后怕不已。
等到治疗完成,我才转身,面对敌人。
大量水流涌了上来,这次我不打算继续以且战且走、求不受伤的打法了,我知道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面对这样猛烈的攻势肯定会受伤。刚刚都只能算是运气好,闪个神我都会惨死当场。面对水流,我将反拿的贝斯重新摆正,开始连续指弹。每一个音符都灌上不少的「运」,弹开水流。
对手透过略显混浊的水流,全然不知我弹着贝斯步步逼近。河水一层层被拨开,防线一段段被打破,直到我打开最后一道防线,他才意识到我已经接近,最后一下大力的拇指击弦,将其彻底弹飞,打飞了七、八公尺。按照这个力度,他肯定受到接近死亡的内伤。他不是除梦师,无法自己修復肉体,所以我判定他无法再起身,便转向看了瓦瑞拉。
「打得不错啊。」他拍了拍手。
「感谢夸奖。」
经过刚刚突破水流的花费,我的「运」已经所剩无几了,眼下只能用两把匕首、贝斯与一点点用来肉体强化的「运」迎战。
胜算可真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