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魏廷轩态度放软,有些恳请的语气说:「没错,我是有求于你,应该要很客气……要不然我答应你,这十次的约会费用,全数由我买单,看你想去哪里都行!听说婚友社这一边,也会提供参考行程,可以吃高档的餐厅,看昂贵的表演,甚至住五星级饭店……不过我得要说清楚,毕竟我们不是真的要交往,所以距离太远、或者要过夜的行程,能免则免,如果你真的非常想去,那或许可以考虑直接订两间房,到时候各住各的,只有吃饭时碰在一起,就当是我招待你旅游住宿。」
邱诗谊没想到魏廷轩这么大方,一开口就说要招待自己旅游,不禁也有点期待,毕竟她生活一向简朴,虽然身为医师的收入不低,但过去却很少把存款花在玩乐与旅游上,一来是她要存钱买房养房,二来是她也常常忙得没时间休间。
「真的想去哪里都行?」
「只要婚友社或旅行社,可以订得到票就行。」魏廷轩答应。
「那我想去欧洲。」邱诗谊毫不客气。
「什么?」
「还有我想搭游轮。」邱诗谊几乎是狮子大开口。
「什么?」
「反正我们可以订两间房,到时候各玩各的,各住各的。」邱诗谊拿出魏廷轩方才的承诺。
「这个……」
「怎么样,你做不到吧?」
「不是钱的问题,是排假的问题,我没办法请这么多天的假.......难道你有办法吗?你不是大医院的医生吗?」魏廷轩面有难色。
「我有办法阿,只要事先安排好就可以,我们一年有28天的特休,只是我从来没有请完过。」
「这……」
「好啦,我跟你说笑的!我知道你做不到,我只是想藉此提醒你,凡事不要把话讲得太满。」邱诗谊故意挫一下魏廷轩的锐气:「我们医疗业跟你们科技业不同,科技业都会讲一堆愿景,画一堆大饼,说的好像自己马上就可以登陆火星,征服宇宙一样……但我们做医生的不行,我们的每一句话,但必需要有临床上的证据,对于病人病情的判断,也都必须安全而保守,几乎不会讲出『一定怎样』这种字眼。」
魏廷轩当下心想:「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被长官训话了一顿?也好……我当主管当得久了,都快忘记被人言语顶撞的滋味,今天这个女医师这样子洗脸我,反而让我觉得有种恶趣味?」
却听邱诗谊继续说道:「好了,不闹你了!我要讲出我真正的条件了,我没有要去欧洲,我只要你帮我整一下我的男朋友……嗯是前男友。」
「啥?」
「我的前男友,目前正是咏恆科技的员工,职级应该在你之下,我要你帮我对付他。」
「他是哪个部门的?」
「应该也是研发部,跟你同部门吧?」
「研发部有一课、二课、三课,请问他是哪一课的?」
「呃,我不知道。」邱诗谊轻易被问倒。
「你不知道?你跟他不太熟吗?你认识他多久了?」
「认识十年,也交往十年。」
「那你怎么感觉,跟他一点都不熟?」
「因为他才进永恒科技没多久啊,他是从北部的传产公司跳过去的。」邱诗谊解释。
「没多久?那是多久?」魏廷轩继续追问。
「一年多。」
「一年多也很久了好吗?你该不会是过去一直忙于工作,从来都没关心过他,所以才不知道他是一课二课还三课,也不知道他是研发工程师、设备工程师、还是客服工程师吧?」
「啊工程师不是都差不多吗?」邱诗谊心虚的辩驳。
「差很多好吗?不是只要在科技业工作的男性,就通通都叫做工程师耶?」
「啊你们也常常误会我们医师啊!像我前男友也搞不清楚,住院医师、总医师、fellow、主治医师的差别啊!」
「什么是fellow?」
「你看你也不知道吧?你们都还以为,『总医师』是医师里面最大的。」
「嗯不是吗?因为有个『总』字。」
不知道为什么,邱诗谊与魏廷轩的第一次见面,好像是一场辩论大赛、互相吐槽大赛。
「那你说要整你前男友……目的是什么?又打算怎么整?」魏廷说总算切入了正题。
「我想让他很后悔。」邱诗谊握紧拳头。
「后悔什么?」
「后悔甩了我!」
「然后呢?后悔完以后呢?你希望接下来怎么发展?希望他回到你身边吗?还是不希望?」魏廷轩问道。
「嗯.......」
「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话,那我要怎么帮你呢?」
「我还没想清楚,可以让我回去思考一下吗?下一次再把答案告诉你。」
「好,不然这样吧,你就用一个专案报告的方式,跟我讲清楚,你跟前男友的状况。」
「专案报告??」
「对,通常我们开会时,都会用这种方式,我们必需要针对一个营业目标,或者未来的新产品,提出分析报告,这个报告有三面向,產品特色、现况进度,与未来展望。」魏廷轩一副科技业主管上身的态度,说道:「用在你的案例上来说,就是你要跟我分析你与你前男友的状况……当初为何交往?过去十年如何相处?相当于產品特色的介绍……然后之后是因为遭遇什么问题而分手?未来又打算如何走?如果你希望他回到你身边,那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吗?如果你不希望他回来,那么你又打算如何处理他?」
「啊这个……」邱诗谊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要缴交一份工作上的作业。
「我先有言在先,你的报告我是仅供参考而已,不一定你说想怎么做,我就一定会那样做。」魏廷轩又补充说明:「就好比说,你如果要求我要fire他,我是没办法同意的,我也有我自己的职业道德需遵守,除非他在工作上有严重的差错,不然我不会为了私人的理由去开除他。但如果你是希望,让他工作很忙,忙到没时间交新女友的话,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魏廷轩可能是因为听到邱诗谊说,她也有所请求的关係,觉得自己并不是单方面在拜託邱诗谊配合而已,所以魏廷轩面对邱诗谊时的姿态,又稍微高了起来。
「那你自己呢?难道你不用报告?」邱诗谊似乎也不甘示弱。
「报告甚么?」
「报告……你跟你女朋友的问题啊?」
「我跟她有甚么问题?」魏廷轩反问。
「你不是因为家人反对,所以还得装作已经分手的样子,那这个不是问题吗?」
「嗯,家人反对……这个比较像是大环境的因素,不是我能掌控。」
「那你们科技业的经营,如果哪天遇到大环境不利,而產品销售不佳的时候,难道不需检讨,不需要写报告?」
「……好吧,我可以跟你报告,在你的报告先完成以后,毕竟你可能有需要我去动到你前男友的工作,但我却不需要你动我女朋友……所以,本来就是你要准备报告的急迫性,是远大于我……但是基于公平的理由,我愿意在适当时机,回馈我自己的部份,也许是第五次见面,或者是第七次第八次见面的时候,总之,要先等你的事情处理好。」
「这还差不多!」
「其实我跟你说,我已经发现你一个问题,你可以把它给写在报告中,在探讨你与男友分手的可能原因时……」魏廷轩主动提案。
「甚么问题?」
「喜欢跟男人争胜,喜欢辩论。其实男女感情不是靠着对错在经营,不是靠着是非输赢,男人通常不喜欢女人一直跟自己争辩。」魏廷轩居然直言不讳。
「你才认识我第一天,说没几句话,你就知道我男友跟我分手的原因?」
「对啊!你不如这样想,如果连我这种……才跟你相处没多久,就会对你的个性感到压力的话,那么跟你相处十年的人,心理感受又如何?」魏廷轩的言语非常尖锐。
「…….」
「你是医师,你一定遇过那种……才跟你看诊没五分鐘,你就很想把他赶出去的人。」
「那你现在想把我赶出去吗?魏经理。」
「还好啦!我其实没想赶你,毕竟我并不是真的跟你相亲,我也不是把你当成交往对象,我目前可以说是……把你视作一个『商场上合作的盟友』,那商场跟情场不同,商场上本来就会遇到许多……你不见得认同,却仍必须伸出双手去友好的人物,不像情场那一样,一个不顺眼就可以叫对方出局。」魏廷轩倒是把话说得明白,他不是来跟邱诗谊谈感情的,而是要来谈合作的。
「也是,我也不是来跟你相亲的,我是来找你对付我男朋友……前男友的,所以我不应该一直跟你争论,我应该是要想办法,把我的状况跟你说,让你了解我的需求,然后配合我的目标去做……嗯好,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说法,我可以接受,我同意做报告给你,并且不再用言语质疑你。」
「这样还差不多,那么我们应该可以合作!」说此话时,魏廷轩向邱诗谊伸出了友谊之手。
而邱诗谊也决定把自己的手,大方地伸出去,跟魏廷轩触掌相握。
这象徵一个,同盟的开始,合作的决定。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却连续争辩了好几回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