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我、我是看明天有管理局会过去才回来的,但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家里!你知道我都要疯了吗?我到处找了,到处都没找到你!”
她觉得自己有点有无论次,又觉得同样的句式,这好像不是第一次。
“我还以为你……”
“以为你……”
她觉得自己委屈到快要哭了,连带着之前所有的一切。所有自责、担心、害怕、惶恐、觉得自己不该经历,却又无法说一句不的,所有的一切。
她不能说不,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其实只是顺应着自己的愿望。如果她说她不想经历,那杜芢会让一切都变回去吗?
按原计划。
按原计划,她会在那个没有杜芢的世界里醒来。
她不要这样。
所以她知道她得小心翼翼,她无法说出更多抱怨,她还知道杜芢现在走上前抱住了她,以让她别再手握武器在那比划,那太过危险了。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所以才出来这里睡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荀安声音很小,她总觉得抱着自己的杜芢,脖子处湿湿的,这可能是自己造成的痕迹。
“老问题。”杜芢回答得过于简略,“但我不能总是等你来帮我,也不能……只是依赖着过量的药来活。”
“所以我就想自己来一次简短的旅游,换个环境,可能会有帮助。”
“这样,算旅游吗?”
“算的,从地底到天空。”
荀安听闻抬头,能看见观景台半圆形穹顶上方的星空,没有极光也没有星云,但确实是无污染的人烟稀少之地,能看见特别、特别多的星星。
荀安刚来这里的时候就跟杜芢描述过这片星空,那些黑中透着的点点亮白,结果杜芢对此的比喻居然是她年轻的时候连着好多天熬夜琢磨美梦装置忘了洗头,最后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荀安说多希望杜芢身上能有个开关,按下去就静音。
“有的哦,而且只对你开放。”
“你荤段子插入的时机也很烂。”
而她现在又看见了这片星空,也能看见这屋顶上破了一块蛮大的洞,她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就有。冷风还会刮进来,凉飕飕的。
如果没有这块洞的话那从这里看见的天空堪称完美,就因为有了这块洞,使得人们能看出周围有玻璃格挡的天空,在无遮挡真实天空的对比下,颜色明显淡了一圈,看起来就没那么好了。
杜芢的帐篷就放在那块真实天空的正下方,现在荀安也被拉了进去。杜芢牵着她手过来的时候她嘴里还在念叨着“我还是觉得你做的事都很危险”“我真的生你气了”“你自己睡吧我要回去”,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行为上又没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
帐篷底部被杜芢垫了好几层被子所以很软,也不知道这家伙跑上跑下了多少趟。枕头正好也够,杜芢说她本来是要枕一个抱一个的,现在荀安来了就把那个要抱的给她。
杜芢把荀安的枕头放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特意拍了好几下,看起来蛮开心的。
“我都要被你气死了,你还在这嬉皮笑脸。”
“我也……不知道啊,但就是觉得有点开心啊。”杜芢还在那里笑着调整枕头的位置,在她的执念里两边的枕头边一定要平行。
“是不是有点像那种,在旅行途中的客栈意外遇见了暗恋的人,气氛很好,两人还一起游历了夜晚的水乡小镇?”
“你也太会形容了吧,安!”杜芢难得开心,荀安在黑夜里也能看清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什么气都消了,活着真好。
·
荀安睡得很快,她本来背对着杜芢,几分钟后转个身,杜芢闭着眼能感觉到她在间歇性地往自己这里挪,最后贴着杜芢的半边袖子,呼吸趋于平稳。
杜芢感觉荀安完全睡着,才再次睁开眼。
她坐起来,看着天空,还是觉得不美,还是梦里的美。
现实里的人类很可怜,他们没见过横跨星空的地铁,没见过以屋顶对着自己的钢铁丛林,他们的天空中没有一道裂口里面盛着五彩斑斓的河流,没有巨大的玻璃弹球嬉戏于空中。
这里拥有的只是一片黑中那星星点点的白,那些星球再大再远,也不过是一片荒芜,而在梦里,它们上面真的可以存在着各色居民。
怎么比?没法比。
她的头又开始疼,一阵阵的,刚刚荀安过来的时候是真的开心,但现在水龙头被关紧,镜子前又静得像是能生鬼。
她隔着帐篷能看见elise在一旁守夜,她想让它帮忙讲个睡前故事,但也怕吵着荀安,还是作罢。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是比较轻松的,她并不需要为了荀安而活。
荀安这人,很坚强,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坚强。哪怕她真的死在这里,荀安,她都可以在埋了她后,继续在这凶宅里写着自己的东西,继续等待着未来的自由,活下去。
哪怕一遍遍说着要死了,不行了,最后还是会活下去。
她深爱着、同情着这片大地,她与生命连接得如此之深。
那反观自己呢,杜芢又在寻找着什么?她其实已经完成了她的理想,也确确实实在遭受折磨。但她今天还是尝试了一下,尝试着帮助自己,让自己好受。因为荀安告诉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吗?还是因为她还是不甘心,还是对什么无法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