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女人追了过来。
她是方才蒋老师身边的秘书。
“江小姐。”
江倚青点点头,不自觉的捏紧了包带,当是方才招呼打的太过匆忙,补了句:“不好意思,没跟蒋总告别。”
然而女秘书说:“小姐的的事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江倚青刚问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愚蠢,温璃这样的家庭背景,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女秘书行事风格跟蒋老师如出一辙,雷厉风行的做派,完全不讲废话,没回答江倚青的疑问,而是简明扼要地说:“小姐要出国了。”
江倚青对这消息怔愣之际。
女秘书又说:“蒋总有些话想跟您聊一聊,希望明天能去登门拜访。”
女秘书吸了口气,语气很慎重,并没有多少友善,最后只说:“这件事不要让小姐知道。”
看着她从容而去的背影,大概从这一刻起,江倚青有预言似的,知道了其中所谓。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包不住火。
虽然没挑明,但是无言中已经有了一切。
蒋老师是在第二天下午来的。
灰色的商务车停在街口,天下着雨,路边堆叠着层层积水,前排司机下车,撑开一顶黑色的大伞,蒋老师从后排下车,接过伞,拂了拂手,司机退回雨中,她提着包,独自到了老屋前。
敛去了往来严肃生人勿近的氛围,反而显得很是随和了一些。
她在这里驻足很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江倚青走出门,轻声喊了句“蒋总”,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坐在一条长桌的对面,蒋老师无声的打量着四周,心里描摹出一个质朴又辛劳的家庭。
她问:“你母亲还好吗?”
江倚青给她倒了杯茶,毕竟是温璃的母亲,局促不安的洒出些水来,她难得有如此毛躁的时刻,筹措着说:“我母亲还好,用着药,人很精神,总说要出院呢。”
蒋老师点点头,不再说话了,而是环视起了屋内的摆设,视线略过一张三人合影的全家福时,明显磕拌了一下。
那一刻,江倚青从这个八风不动的女人眼里看出一丝怅惘。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蒋老师说着话,从包里摸出一叠塑封的照片来。
第一张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肌肤素白耀眼,穿一件塔夫绸连衣裙,脚上是棕色的矮跟皮靴,站在一片花墙下,冷着小脸,被一个年长些、面容慈祥的女人搂在怀里。
蒋老师垂着眼睛,指腹在女孩的脸上摩挲:“这个是温璃。”
指尖移到一旁,低声说:“这是我母亲,蒋宁。”
“我跟她爸从前忙事业,她又太小,只能把她留在我母亲身边,她从小性子冷,跟我们不亲近,又执拗的不行。”
江倚青听着,心里冒出一丝朦胧不清的滋味。
第二张是温璃稍大一些,蒋宁握着她的手教他画画。
蒋老师说:“温璃这孩子有天分,从小就开始学画画,我母亲对她有很高的期望。”
第三张是温璃得了绘画比赛的金奖,拥抱着鲜花和奖杯,蒋宁笑容满面的站在一旁。
“这是温璃十几岁的时候,我们那时事业有了起色,终于不用奔波了,想着把她们接到一起生活,让我也好尽一尽做母亲和做女儿的本分。”
江倚青等着她的后话,可是没有第四张照片了。
三张照片下,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
江倚青拿起来,轻轻展开。
除了纸张摩擦声,蒋老师的话语声,她的耳边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她小时候我们不能陪伴他,也或多或少会造成一切心理缺陷,这些日子我也跟心理医生沟通过,先天受过创伤或者缺乏父母陪伴,可能会对女性产生依恋情节。”
”小江。”
“温璃还年轻,她没有分辨是非的观念,所以有些话需要我来说。”蒋老师握着茶盏,犹豫片刻,这才说:“你曾经舍命救她,我感谢你,对她有这么大的帮助我没齿难忘。我希望您能理解我们做父母的良苦用心。”
“你们这样的感情,是没有未来的。”
江倚青静静听着,甚至没有理由辩解,也说不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那句话,仿佛感情成了恬不知耻的罪孽。
江倚青听着,目光却再也落不到别处,她的手里,她所有的视线里,只有一份过失杀人案的判决书。
才发觉自己错愕的目光,难以置信似的摇摇头,而后看着蒋老师,指尖连同瞳仁都在颤抖。
张嘴却也说不出话。
倒是一滴泪先落下来。
沾湿了纸上蒋宁的名字。
另一个人她也认识。
江涛。
那是她当年无奈辍学的理由,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竭力想要掩饰逃避的人。
更是她的父亲。
蒋老师已经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轻握住她的手,继续说:“从前那些渊源,我知道错不在你,但这些对于温璃来说,是没有办法承受的,姥姥是她最亲的亲人,你又偏偏是那人的女儿,我不想看她自责痛苦,也不愿让她知道这份实情,因此我来求请你,劝一劝温璃,她是个固执的人,留在国内,无非是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