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沈轻舟这人确实不错,为人正直,活计那么好,小溪跟了他也不算亏。
  人虽然安排妥当了,但明天的事情也是个问题,他要是不听村长的或是阳奉阴违,转头悄悄把女儿卖了,大家也拿他没办法。
  孟小溪愁得一夜没睡好觉,翻来覆去的,天快亮时正迷糊着,忽然被外面的哭嚎声惊得一激灵。
  沈轻舟拍了拍他:“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睡不着,我也去。”孟小溪迷迷瞪瞪爬了起来,快速梳了下头发洗了把脸就打开了大门。
  天光微微亮,姚道成也出来了,村西头还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跑来。
  是他们隔壁的声音。
  郑家大门敞着,院子里已经围了一些人,孟小溪过去一看,就见郑大广浑身湿透,正仰面躺在自家的院子里,早已断了气,人都僵直了,他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沈轻舟跟上来,连忙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我没事,沈大哥。”孟小溪挣了出来。
  耿素莲一脸悲戚,站在一旁默默流着泪。
  “我可怜的儿呐!”郑阿婆哭嚎了一阵,见人围了一圈,突然转头怒骂起儿媳妇,“没用的娼妇!连自家男人都看不好!”
  “明知大广喝了酒,夜里为啥不看好他!他不过是走了几年,你成天挂个死人脸给谁看!”
  “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让他死了?!大广是不是你害死的?你个毒妇!”
  她又哭嚎起来,“这水缸咋会要了他的命啊?哪个杀千刀的把水给挑满了啊!我可怜的大广啊——”
  孟小溪他们和后来围观的人这才明白,郑大广昨晚醉了酒,起夜时不知为什么一头栽进了自家的水缸里,没人发现,就这么倒栽葱泡了一夜。
  “自家男人不在屋里能不知道么?我看你就是有意的!说不好还是你推的!”郑阿婆恨恨盯着儿媳妇。
  耿素莲仍是不吭声,低头默默任她骂着。
  围观的村人却不乐意了,你一言我一语跟老太婆呛了起来。
  “郑大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大广走了,最难受的就是哑妹她娘了吧!这么些年,就最近这些日子才见着了笑模样,她怎么可能害娃儿亲爹?”
  “对啊!郑阿嫂这阵子确实开朗了不少,本以为苦尽甘来,又出了这事儿,你可别再往人身上泼脏水了!”
  “郑大娘!你说这话真的丧良心!男人都跑了,她还照顾你这么些年,若心里真的有恨,早不管你了!哪还容得你在这儿胡编乱咬!”
  耿素莲头更低了些,把衣服拢了拢,鬓发垂了下来,遮住了额边的疤痕。
  郑阿婆见没人帮腔,又开始找茬:“那个死丫头呢!她爹都这样了她还在屋里睡着懒觉呢!”
  她耳朵背,昨晚并没有听见儿子要卖孙女这件事。
  哑妹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偎到她娘身边,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耿素莲搂住女儿,身体微微颤抖着,拳头紧握,随即又逐渐平静下来。
  “行了行了!”孟逢春上前主持着事宜,“大家伙别再吵了!白天还热的很,尸身不能久放,各家也都正忙着,找几个人赶紧安排下葬吧!入土为安,入土为安!”
  “对对!是要快些安排,咱们家还有十来亩地的玉米要掰呢!”
  “谁家不是呢!我们家更慢,一堆花生还没摘完!”
  “他嫂子!家里若是还宽裕,就让逢春着人去买一副薄棺来,若是没钱,咱们乡邻先帮你凑着,等卖了粮食再说,总不能就这样直接埋了。”
  耿素莲忍着泪点了下头,去屋里取了钱出来,交给孟逢春,又给围着的众人鞠了一躬。
  “行行!各位都先散了吧!大顺!你跟二牛去镇上让送一副棺材过来,再买点纸钱!”
  “得嘞二叔!这就去!”
  正逢秋忙,谁也不想耽误时间,尸身一天都没在家停留,当天就下了葬。
  早上人群散了之后,孟小溪又赶紧去他三叔家一趟,紧急商议着昨天的事。
  “既是没发生,那事儿今后就别再提了,免得多生事端,别人兴许会说咱们泼死人的脏水,对他们一家子名声也不好,哑妹已经够可怜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正想让你三叔去找你!”姜从珍说道,“这事儿只有我们两家知晓,只要她们娘俩自个儿不说,咱们就烂在肚子里算了,听到没有!玉秋?”
  孟玉秋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晓得啦娘!我又不是那三岁小儿!”
  姚家父子俩也不是多事的人,事情说定之后,孟小溪放了心,回去继续忙着。
  耿素莲晚上去了他家一趟,也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主要表达了谢意。
  “没事的阿婶儿!事情都过去了,没人会再提,昨晚哑妹是和玉秋住的,他们家我也交代过了,我三叔为人你放心!”
  耿素莲眼里泛起了泪花,仍是难以平静:“昨天我没买大鱼买了杂鱼,他嫌弃家中穷困,过节吃得太差,竟盘算起了那事!哑妹这样话都说不利索,大户人家也不乐意收,只能卖作那种地方的奴儿,或是做那些痴儿残疾的童养媳,那样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杂鱼又咋了?他们去年中秋也买的杂鱼,不是一样吃?至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