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徐徐连忙迎了上去,一老一少俱都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两双手相握的那一刻,老太太的眼睛也红了,仔细端详了女孩子的脸,颤着声音问她:“怎么都没长肉啊?怎么就肚子大了、下巴还是那么尖呢!”
司徒徐徐把老人家温暖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边眼泪不住的往下掉着,一边还要嘴硬:“这样不是很好吗?我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啊!”
她的确是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连嘴硬到可恶的这一点都是一模一样的,再大的事情、再伤心难过,都是我自己的情绪,何必对别人说。
老太太心中怎么能不明白!
“对!”她哆嗦着嘴唇,坚声说,“咱们比那些混球强多了!咱们……什么时候都能一样的活得漂亮!”
司徒徐徐本以为至少要挨一顿训的,可老太太竟然这样斩钉截铁的支持她,她反而更加心酸不已,抱着老太太,哭得情难自抑。老太太轻轻的拍了一下,笑骂:“哭什么!敢瞒着我做下这么大的事情!还有脸哭!”一边说着拿自己的手帕给她擦眼泪鼻涕,微微拉开她,摸摸她隆起的肚子,欣喜的柔声问:“这小子是个什么脾气?折腾得你狠吗?”
“没有!他很乖的,一点也没折腾我!”这个孩子一直很安静,偶尔的胎动也是轻轻的,司徒徐徐一直怀疑其实是个女儿。
“那就好。”老太太听了欣慰的说,“不像他老子就好!”
聊起孩子本已展露笑颜的司徒徐徐,沉默了。
一旁的秦宋夫妇已等候多时,这时候韩婷婷见司徒神色黯然,立刻推了推秦宋,小禽兽蹦跶着上去给老太太请安,又替他外公张老司令转达了老一辈革命同志之间热忱的问候。
徐家培养儿孙是严厉甚至苛刻的,所以老太太一向不是很待见张家这个被宠坏了的小外孙,今天却笑吟吟的,对秦宋点点头,真心的感谢说:“这一阵辛苦你们夫妻俩照顾她们母子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秦宋得意的装谦逊。
老太太拍拍他肩膀,说:“这个人情,徐承骁欠你的!”
秦宋乐了,开心的说“好啊好啊!”,然后被他老婆和司徒徐徐同时狠狠瞪了一眼。
司徒月份大了不能久站,大家众星拱月的围着她进屋,秦宋夫妇在楼下准备午餐,司徒徐徐则挽着老太太去她房间里休息。
司徒徐徐的房间就在一楼,朝南的一大间,光照很好,落地的玻璃门窗通往偌大的阳台,阳台又可以通往风景宜人的小花园。这地方本就不吵,秦宋夫妇又特意给这个房间换上了双层玻璃、三层窗帘,布置得很适合孕妇安静养胎。老太太仔细看了房间里各种的各种电器设备,还去浴室转了转,对那里的高级防滑地砖赞赏不已。
韩婷婷送了茶点进来,老太太坐在舒适的藤椅里喝了口茶,惬意的笑眯眯对司徒徐徐说:“徐承骁这个人情可欠得有点大。”
司徒徐徐知道老太太的脾气,不回答躲不过去了,只好坦白的说:“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老太太慢慢的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缓声的反问她:“怎么没关系?就算你们离婚了,他也是你前夫,怎么能没关系?你喜欢过他吧?现在不喜欢了是吧?恨呢?怨呢?他还是你儿子的爸爸!怎么可能没关系?你以为办了离婚手续,自己躲起来把孩子生了,就能和他一刀两断了?天真!你这一辈子都和徐承骁断不了关系!”
“您别动气,我承认他是我前夫、是我孩子的爸爸,我既然打定主意要这个孩子,这些我都考虑过的。”司徒徐徐轻声说,“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再也不要和他牵在一起过。”
才多大的女孩子啊,这么年轻,垂着头微弯着雪白的颈,温柔的将手放在偌大的腹部,坚定冷静的轻声说话,老太太像是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也曾这样伤心,甚至更甚,但是她未曾有过司徒徐徐的勇气,于是她这一生终究遗憾、终究念念不忘、终究百般设想。
“……”苍老的手颤颤的扶了扶额角,待那多年未有的情绪压抑平静,清咳了一声,老太太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你能决定离婚一定是被伤透心了。我不是来劝你跟他复婚的,我来这儿不是为了我的孙子,是为了我的重孙子,是为了你——不管你是不是我名义上的孙媳妇了,我不信你不认我这个奶奶。”
“奶奶……”司徒靠了过去,依偎着病弱未愈却气场格外强大的老人,动情的低低说:“我怎么会不认你!”
老太太捏了捏她脸,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女人活着一辈子不容易,想活得好更难,活得称心如意、一帆风顺的我还没见过。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了,可你也没给别人好过,徐承骁、徐承骁他爸他妈、你爸爸妈妈,还有我老人家!这事儿,你没错!年轻就应该趁着心折腾,否则这根刺能梗你一辈子!可你既然折腾成这样了,想结婚就有人娶你,想离婚还有人帮你,你就该高兴!扬眉吐气、趾高气昂的把孩子生下来!徐承骁那个混蛋,不是痛痛快快的就跟你离婚了么、不是跑美国去了么!你就顺顺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等他回来,等着看他用什么脸面对你和儿子!我看他不跪下来一边给你磕头一边哭!”
既是慨然割舍,就该潇洒快意。你爱攀岩高峰,你爱征服世界——你去啊!我或许登不上那最高的山顶,却能让看过这世上最好风景的人匍匐我脚下。
女子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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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当天就回g市了,临走轻描淡写的对司徒徐徐说:“这儿挺好,你就待这儿安心生孩子,不用怕麻烦谁,你麻烦了谁,我都会让徐承骁百倍报答人家的,他该你的!你爹妈和他爹妈那边也都不用你费神,有我呢!”
老太太平时厉害也不过是个威风凛凛的老人家,现在有了司徒徐徐和重孙两个需要她全力庇护的人,反而重拾了放下多年的杀气,气场全开,秦宋当时就呆了,回去后给他外公学徐家老太太的威武:“司徒徐徐闷闷不乐几个月了啊,婷婷把我那套atc搬给她听胎教音乐她都没高兴,可就跟老太太说了那么一小会儿话,午饭吃了整整一碗的饭!”
张老司令听得笑了,指指心爱的小外孙说:“你知道什么!这位老太太和你外婆可不一样,当年打仗的时候,她骑马冲在最前面,我那时候还端着老套筒在后面追呢!”
秦宋想了想那画面,一脸真诚的对他外公说:“你可真丢脸啊!”
全家人哄堂大笑,老司令气得直拧他耳朵,骂说:“我就该像徐家教男孩那样寒冬腊月的把你往深山里丢!喂狼也比现在这么气我强!”
秦宋毫不掩饰的嗤之以鼻:“得了吧!我要是像徐承骁那个苦逼,婷婷怀着乖乖和我离婚、跑了,您可更丢脸了!”
张老司令手都哆嗦了,哆嗦着命令李微然:“小五!给我把他捆起来!我要给他上上家法!”
李微然笑眯眯的说:“外公,我真把他捆起来,被上家法的就是我了。”
这真是……实话。张老司令都忍不住破功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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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逼徐承骁,这时正在美国一个荒郊野外的深山里,面无表情的拆卸一支“瑞士短剑”,手指的动作快到令景泽觉得眼前出现了叠影,他眼花缭乱的递过卫星电话:“你家老太太。”
骁爷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另一只手照常,速度未减,景泽一眼不眨的看着,告诉自己这是不科学的、非人类的、一定是他的幻觉!
“喂?”徐承骁声音低低的,一丝波澜都没有,“奶奶,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问候一下你最近怎么样?”老太太声音带着笑意,很……“温柔”。
“还不错。”骁爷声音平得像心脏停跳后检测器上的线。
老太太“哦”了一声,“有没有做什么梦啊?特别的,梦见龙啊老虎啊大海什么的。”
“……明早还有个对抗,先挂了。”
“行吧,你忙你的!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快半年。”
“啧!”老太太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那你可赶不上满月酒了。”
徐承骁都已经把手机扔回给景泽了,敏锐的耳力捕捉到空中电波里“满月酒”三个字,心里有感应似地一突,扑出去又把那刚落到景泽掌心的手机抢了回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米开外,骁爷还是前一秒还是坐着的,眼前就一花,已经落到手上的手机就回到了他手里!
景中校崩溃了啊!
变魔术么!
好玩吗?亲!
骁爷您升级就升级!刷我的自尊心承受极限做什么!大家都是兄弟不是吗!你搞得这么非人类让我情何以堪!
摔!
徐承骁压根没顾上他,握着手机、压着气息、小心翼翼的问电话那头:“是谁……满月酒?”
“我重孙子!”老太太分外自豪的答,用顺便提一提的语气,说:“哦,是司徒怀了你的孩子,八个多月了,就快生了,你感兴趣的话到时候我让人发照片给你看。行了,没事,你去忙吧!挂了!”
冰冷血腥的“瑞士短剑”,头一回喜庆得如同一根吉祥的彩炮管!
心脏检测器上的线,上下起伏比十级台风时的浪还汹涌澎湃!
变魔术的人,一秒钟玩起了国宝级别的变脸!
景中校彻底崩溃了……
☆、64第六十四章
晚餐时间的食堂是整个训练营基地最欢腾的地方,白天对抗时打得两眼血红的两拨,这个时候在这里见了,也会勾肩搭背的讨论是你们国家的汉堡抵饿呢还是我们国家的老面馒头。
中国队的队长以他冷面阎王一般的英俊酷脸和日日刷新各项记录的非人举动,一向是不参与这些国际友好交流的。
日本队推测这个年轻军人被注射了某种中国最新秘密研发的基因变异药物;
韩国队认为徐承骁必定有一部分韩国血统;
美国队则都知道这个年轻中校不说话,纯粹是因为他英文差!
所以当骁爷微笑着与美国队长打招呼、约定明天对抗双方的时候,整个基地食堂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各种颜色的眼珠子掉了一地,骁爷笑容不改,风骚的对表情各异的众人挥手:“enjoyyourself~”
美国队惊恐了:地道的美式口音!那他们天天当着他面骂他全被听懂了啊!fuck!
韩国队笃定了:笑起来的样子这么帅!除了大韩民国纯天然血统不作他想了!偶吧刚那stay!
日本队欢腾了:药物产生副作用了!这丫精神分裂了哈哈哈哈哈哈!以代!以代!
被骁爷亲自打了招呼的美国队长受宠若惊,被与有荣焉的美国队队员们簇拥着回座位分享心得感想时仍如在梦中,一脸幸福。
等到第二天对抗赛的时候,美国队个个面带微笑轻松上阵,神情放松的像是去友好聚餐。
开始计时的口令响起,美国人信心百倍的怀抱友好和平迈步出去,半个小时后,一个个大呼小叫、屁滚尿流的原路逃回来,身后追着昨晚还温柔的向他们道“enjoy”的中国队队长——左手枪、右手刀,肩上还扛着一个火箭炮。
那情形仿佛一只狮子欢快的追着一群小奶兔跑——吃是要吃的,但是心情这么好,被我吃掉之前先陪我玩一会儿吧!
又傻又天真的美国人,一边逃一边泪流满面的发誓:这次如果有幸能活下来,以后宁愿跟韩国人对阵也要避开中国人!祖先突然变成黑眼睛塌鼻梁,总比自己英年早逝死在这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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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骁的请假报告递上去被打回来两次,等到离司徒徐徐的预产期还有十天的时候,他直接找上了方亦城,将报告亲手放到他面前,言辞恳切的说:“请您批准,我一定要回去!”
方亦城翻了翻那请假报告,见请假事由那一栏龙飞凤舞的有力字迹写着“回去当爸爸”,忍不住笑了出来。
“之前你拒绝我的邀请,就是因为你妻子怀孕了?”
“前因后果太复杂了,我一时之间无法向您解释清楚。我的……我挚爱的人即将为我生下一个宝宝,我必须回去陪着她,这个时刻比我这辈子任何一个荣耀时刻都更值得我与她共度。”
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已经不能称呼她是他的妻子了,所以当徐承骁一怔之后,发现只能选择称她为“my precious”,那一刻他心中,柔情与豪情共万丈——即便不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了,即便她现在恐怕恨他入骨,但是他的挚爱即将生下一个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爱的结晶,这令他一想起来就兴奋、激动、雀跃、幸福得几乎要流眼泪。
年轻的男人满目温柔的坚定请求,方亦城望着他幸福的神色,在那一刻里微微的恍惚了几秒,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也是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挚爱的姑娘……“ok。”两鬓已银光微闪的中校先生,平静的微笑着说:“给你三天时间,早去早回。”
这世上到底有多少错过啊?
是不是因为每个人年轻时都曾留下隐秘的遗憾,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成全。
“代我向你的家人问好。”方亦城温和的说。徐承骁向他敬了个礼,感激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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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赶到机场,骁爷从一个回国的中国女学生手里买下一张两个小时后飞往北京的机票,在美国留学的女孩子很想念家里,但是听说徐承骁急着回去陪待产的妻子,愿意将机票原价转让给他,徐承骁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凑了两倍机票价格给她,女孩子坚持只要原价,把另一半的钱塞还给他,笑着对他说:“我听我妈说生孩子可疼了,你老婆一个人一定很害怕,你快别墨迹了,安检去吧!”
在北京转机往c市的时候,徐承骁在机场等得度日如年,忍不住打电话给司徒徐徐。
响了几声之后,真的接通了,他心跳疯狂的兴奋的“喂”了一声。
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语气慌里慌张的,在电话那头问他:“是徐承骁吗?”
就这么一句话,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徐承骁脑海里设想了数个可能性,每一个都让他浑身冒冷汗。
“我是徐承骁。”他紧紧握着手机,“你是哪位?司徒徐徐呢?”
“我是韩婷婷,司徒……司徒她……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徐承骁忍不住用左手按着自己胸口处,紧紧的。他全身的力气现在都汇集在听力上,全神贯注的听着电话里的每一个字:司徒徐徐早上起来就不太舒服,本来打算观察到下午去医院做产检的时候,谁知道秦宋叫来家庭医生一看,说是不好,估计是要早产了。
徐承骁背上的衬衣已经湿透了,凉凉的贴在精壮的背上,人来人往的首都机场里,脚步匆匆的人们神情各异,走过他身边的人却都好奇的回头看一眼——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眉目线条深邃硬朗,看起来多么阳刚多么男人啊,怎么一脸惨白的、满头大汗的?
满头大汗的徐承骁心内如焚,却硬忍着、沉着了声音,说:“麻烦你把手机放到她耳边,我要跟她说几句话。”
c市马路上一辆疾驶的车内,担架上苍白着脸、紧紧闭着眼睛的孕妇,耳朵一凉,贴上来个金属质感的东西,随即有她很久没有听到的、熟悉入骨的男人嗓音,低沉有力的在她耳边响起:“……不要怕,司徒,我来了,你别害怕,我马上就来了!”
“承骁……”疼得迷迷糊糊的人,失神的轻声呢喃。
“是我!”电话里的声音如此坚定,“司徒,我马上回来陪着你,你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