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傅恒之整个人如遭电击,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下子被翻出,同样是一身的血,然后,清亮的眼眸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合上,高大的身躯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不,不对!这只是一小滩血水,现在已经不是那时候了,也不可能是那时候了!
  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二话不说的一把拿起旁边的电话,一道道命令顿时传达了下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谁也不知道,高大的男人此时拿着手机早已经捏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刹时,傅家大院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道道人影跌跌撞撞、慌慌忙忙的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各种声音顿时混合在了一起,傅老爷子、顾纯中焦急的催着从睡梦中爬起,准备着东西的一行医生,沈琴等人不放心的跑上了楼,紧张地看着自家女儿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一年来,第一次看见安安静静仿佛睡着了般的女儿有了其他的反应,她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生怕下一秒就出了什么意外。
  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来来回回,各种仪器设备在最短的时间里被抬了进来,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又一个个人被暂时赶了出去,傅恒之却始终站在一旁,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紧紧地握着顾子安的手,深藏的眸子里有着深深地担忧,没有一丝一毫要出去的打算。
  “傅司令,您要先出去么?”医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一个个对视了一眼,询问着还待在房间里的男人。
  傅恒之想也没想的摇了摇头,看了眼仿佛从水中捞起的人儿,相接的掌心处早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薄汗,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女娲石本源之力温和的流入了进去,试图安抚着那种被撕裂的痛,他不知道那有多痛,但无疑是痛的。
  他温柔地拂去顾子安额头的汗水,眼底满是心疼,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不管身上承受了多少难以忍受的痛,都会下意识的咽在肚子里,不让人看出一分一毫,这是一种潜意思的自保反应,即便她在沉睡中也依旧如此,他想,若不是因为她还在沉睡,意识比较薄弱,那时不时传来的颤抖怕是也不会有。
  难怪他会晚了这么久才发现异常,他想说,不用忍,我在,一直在。
  “你们开始吧,不用管我。”听不出任何波澜的话从傅恒之口中而出,他看都没看一旁的几个医生,眸子里只装得下那想要蜷缩起来的人儿。
  这话一出,一行医生们简直要哭了,一个个哭丧着脸,心里一个劲儿的吐槽着,傅司令,他们倒是不想管您来着,可问题是,您就是单站在这里就已经在无形中给他们增加了压力啊!
  原本,这一行人就担心这一天,虽然前面的一切迹象再开始好转,但始终还没有达到正常人的水平,政商两边的压力,再加上这肚子里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这压力就已经够大了,现在可好,又活生生加了一条!
  自然,这话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知道傅司令这是摆明了态度不会出去了,一个个认命的叹了一声,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着床上的人,当即不再耽搁,开始清理检查了起来。
  一道道聚光灯打了起来,一排排锋利的手术刀、止血钳等等摆在了台子上,在聚光灯下反射出雪白的亮光,一间温馨的房间顿时变成了一个手术室。
  其实他们也知道,以少夫人这种羊水破了的情况,如果能的话,顺产是最好的,可偏偏,少夫人至今为止都从未醒过来,身体也只是本能的给出了痛感的反应,这可是一个植物人,哪有顺产的力气?!
  如今,破腹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即便承担着极大的风险,他们也别无他法。
  痛,哪里都痛,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席卷全身,撕裂般的痛楚一阵阵的传来,虽没有饕餮的戾气冲撞脑海时猛烈的痛,但依旧是痛。
  尚未完全恢复的经脉被迫的承受着这波痛楚,身体浮浮沉沉,她想让这波痛过去,但它却总是在和自己作对,一阵比一阵强烈,漫长而没有尽头,开始本是小幅度的痛,然后慢慢扩大,到最后就仿佛十指连心似的,变的哪儿都痛,哪里都不舒服。
  尤其,下腹更是坠的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想要出来似的,以往的一幕一幕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记忆的碎片争先恐后的钻入昏昏沉沉的头脑,有悲有喜,有血有泪,有欢声笑语,有豪情万丈,不知为何,她却只想落泪,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忘了。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记忆深处,遥远而不可及,心下蓦地一跳,她好想忘了什么,连身下的痛都在一瞬间仿佛消散了一般。
  耳边是杂乱的声音,吵得人心里越发的烦躁,连那好不容易消散的痛感也强烈了起来,眉头蹙起,有什么顺着手心蹿了进来,清清凉凉,温温润润,慢慢游走在奇经八脉,一遍遍的修复加强,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间涌起,她不自觉的开始追随着那股清凉的感觉,熟悉的感觉更甚,就好像她曾经做过了千百遍似的。
  女娲石本源之力突然受到牵引,傅恒之浑身一震,淡棕色的眸子唰地睁大,紧紧地看着在眼前渐渐舒张眉宇的人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这次并没有将手放在子安的肚子上,所以,应当不可能是那个小家伙在吸收,所以,这是——子安?!
  狂喜在心中涌起,出口的声音却越发的温柔,带着眷恋带着情深,低低呼唤,“子安、子安、子安……”
  医生选取手术刀的手一抖,心下的压力更大了。
  奇经八脉被修复的感受一点一点清晰的传来,她想起来了,她经脉寸断,带着饕餮一起消散了,不对,身上的痛楚再一次传来,她好像还没死,不知道为何,一想到饕餮,一股淡淡悲,深深的不舍便从心底卷出,但她知道,不是因为饕餮,而是因为?
  “子安、子安、子安……”一声声低低的呼唤入魔般一点点传入耳中,越发的清楚,低沉的声音如醇酒般醉人,一如记忆中的味道。
  ‘扑通……’
  ‘扑通……’心脏随着呼声起伏,生命仪上的指标突然开始上升。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骤然组合,大片大片的记忆如潮水般彻底涌来,视线的深处,目眦尽裂的高大男人陡然撞入眼底,仿佛碰见了什么惊恐的事,记忆深处的人也变得愈发的清楚,然后渐渐清晰可见。
  哦,她想起来了,那是傅恒之,傅恒之,恒之……她在记忆深处咀嚼着这个名字,男人柔化的面庞,永远带着满满暖意的眸子,满的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然而,那双眸子却因为她,变成了惊恐,然后,成了她眼底最后的色彩,无以言状的悲伤瞬间将自己吞没,她懂了她为何不舍,那是她内心深处的眷恋。
  一滴清泪从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晶莹剔透。
  傅恒之表情一滞,眼睁睁地看着人儿眼角滑落的泪水,心中大恸,眼前的一幕再一次重合,同样是闭着眼,同样是那一滴清泪,他忍不住低下头想要拂去那一滴让他心悸的泪,话语从喉咙深处蹦出,“子安,别……”
  ‘扑通……’
  ‘扑通……’心脏一声接着一声的跳动,仿佛在与之呼应。
  医生拿着手术刀正准备弯下腰的动作一顿,简直要奔溃了,傅司令您待着就待着,您能不能别是不是蹦出几句话啊,他们心脏不好,不禁吓啊!
  有医生发现了生命显示仪上的数据,震惊的瞪大了眼,颤颤巍巍的似是想要说什么。
  有什么落在了脸上,温柔的仿佛对待稀世珍宝,顾子安愣了愣,那道声音已经近在耳边,有谁在叫自己,她觉得,她仿佛闻到了那股令人眷恋的薄荷清香,似乎比以往多出了一股淡淡的悲。
  傅恒之……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费力的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睛,刚刚撑出一条小小的缝隙,一道强烈的光瞬间打了过来,刺激的她再次闭上了眼,突然觉得有什么靠近了自己,陌生的感觉,陌生的人,身体的警觉在一时间激醒!
  衣服在被人触碰的一刹那,顾子安猛地睁开了眼,琉璃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一手条件反射的就想翻身坐起,一手本能的打掉朝自己伸开的手!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终是完整
  所有的感官苏醒的那一刻,一股剧烈的痛意从身下袭来,顿时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陡然撑起的身体失了力道,手上失了准头,正在她止不住为自己担忧的时候,整个人顿时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薄荷的清香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从鼻尖传来。
  “哐当!”巨响从前方传来,一应器具顿时散落在地上,刚刚正打算拿着手术刀下手的医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傻眼的看着突然醒过来的人,生怕第一次被吓傻了,这这这,少夫人醒过来了?!还是在他正打算下手的时候?!
  “子安!”惊喜的声音顿时从傅恒之口中而出,他看都没看坐在地上的医生,震惊的望着突然醒过来的人,一**狂喜的情绪几乎将自己淹没,子安醒了?!她醒了?!她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他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分开了?!
  不,他不会再让人将他们分开,谁都不行!
  一道道情绪如潮水般涌现,他觉得,他一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他是被眷顾的。
  听见声音,顾子安勉强挨过剧烈动作的疼,吃力的抬头,入眼的是一张狂喜的脸,一眉一眼都是如此的熟悉,与记忆深处的色彩完全不同,却又奇异的融合,她愣了愣,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低低带着沙哑,仿佛许久未曾说话的人,她听见自己在说,“傅、恒、之。”
  胸口的情绪在一瞬间膨胀到极点,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傅恒之想也没想猛然俯身,温凉的唇陡然撬入唇齿间迫切的想要证明着什么,近乎粗鲁的吻着她,却又小心翼翼,害怕的仿佛一碰就化,两舌在温热的齿间汲取着彼此的温暖,旁若无人。
  顾子安尚未反应过来就这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住了,想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从傅恒之身上传来的颤抖,不明显,却让她心尖儿的疼。
  手顺势搭了上去,她刚要有所回应,下腹处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和她刚刚在昏睡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坠坠地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身体里离去似的。
  手中的动作一顿,硬生生从半空中转个了方向,本能的护在了肚子上,轻嘶声从口中而出,声音不大,几乎几不可闻的飘散在了唇齿之中,偏偏却让傅恒之浑身一震,猛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退了开来,瞬间惊醒了过来!
  深藏的眸子里又是慌乱又是惊喜又是紧张,那双淡棕色仿佛永远无波无澜的眸子第一次呈现出如此多的情绪,他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体内翻滚的情绪,也顾不上其他的,赶忙道:“子安,你怀孕了。”
  他知道子安刚醒来,可能还不太清楚目前的情况。
  一句话,瞬间让顾子安愣住了,连小腹上的痛貌似也减轻了不少,精致的小脸上第一次呈现呆滞的神情,还带着几分迷糊,好像还没彻底醒过来似的,“哈?”
  “恩,你怀孕了,马上就要生了,原本你没醒是打算剖腹产的。”
  再一句话,彻底让顾子安雷了个外焦里嫩,纯粹地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护着肚子手和平时的感觉不太一样,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肚子凸起了一个小球,阵痛正一点一点从下方出来,那种想要脱离的感觉此时更加的清晰了。
  顾子安瞬间黑线了,所以,她这是睡了一觉后,不仅多了个宝宝,而且,还马上就要生了?!她这还没一点儿心理准备就要当妈妈了?!她这都没感受到怀孕的感觉,还没好好体会体会,就要生了?!
  顾子安觉得,她这一觉可能睡糊涂了,可偏偏小腹上传来的坠坠感让她不得不相信,她奇异地盯着自己凸起的肚子,强迫自己静下来后,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流淌。
  她恍惚间记得,自己身体的自愈速度比平时慢了十几倍,原本以为是经脉寸断和饕餮的原因,现在看来她察觉到的异样,极有可能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占了一部分在里面,她记得昏昏沉沉间,有人在分担着她好不容易凝聚的气息,如今看来,不仅是饕餮,还有这个和自己有着奇妙血缘关系的小生命。
  抬头,迟缓的看着面前一行早已经傻眼的医生,一个个手中、地上明晃晃的手术刀,想到傅恒之刚刚的话,破腹产?
  顾子安嘴角狠狠一抽,面色彻底黑了,所以,她刚刚感觉有人靠近便是这个原因了?想到她若是再晚醒一步,自己的肚子就会被破开一个洞的场景,她忍不住抖了抖,忍耐着身下一阵阵的痛楚,咬牙,一字一顿的道:“不用。”
  房间里的医生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当房门砰地一声在一行人眼前关上的时候,当傅老爷子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询问的时候,一行人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费力的喘息声时不时地响起,最初的震惊过后,顾子安很快调整了过来,清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随着她的呼吸间用力起伏的小球,一想到这是她和傅恒之两人的孩子,心下便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并逐渐在蔓延开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感受着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明明感觉不到任何灵力,她却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心下一动,她想也不想的随着自己的意念调动起体内的气息,眼前顿时一亮,果然和她所料的一样,丝丝缕缕更为精纯的灵气从身体的各处涌出,不多,蕴含的力量却不容小觑!
  忍受着在动作间越来越强烈的阵痛,下腹往下坠的感觉愈发的明显,顾子安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调动着体内的灵气协助,随着每往下推送的动作,她能清晰的‘看见’肚子里有一个小家伙正随着她的动作而往下一点点挪移,而那小家伙周身正包裹着一层淡淡的碧绿,如清澈见底的湖水,一眼便让人心生喜爱。
  这下子顾子安更是确定了之前的猜测,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死,那么有傅恒之在身边,即便其中有饕餮的因素在里面,合她和傅恒之两人之力,也不该好的这么慢。
  原来,她不仅要分出一部分来压制饕餮,又要分出一部分来修复自身,而这其中被她少量用来修复自身的能量,怕是大部分都被这贪吃的小家伙给照单全收了。
  唔……谁让她营养不足呢,这小家伙就自动找吃的了,尤其,傅恒之免费送进来的女娲石本源之力更是在无意中创造了一个绝佳的备孕环境。
  略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有着淡淡的无奈,想到了什么,清亮的眼眸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顾子安手上微微挣了挣,顺势反扣住了傅恒之的手。
  傅恒之本是紧张的看着她,结果手上的动作传来,他下意识地抬头,深藏的眸底还能看见明显的紧张,仿佛正在经历事情的不是顾子安,而是他似的。
  “把你体内的女娲石本源之力给我,一起。”轻轻的话语从顾子安口中而出,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傅恒之耳中。
  傅恒之微微一愣,一时半会儿不明所以,手下却没耽搁半秒,体内的女娲石本源之力在一时间涌动,合着两人交握的手飞快地蹿了进去,刚一进去,他明显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灵气追随而来,心下一滞,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他能从灵气的程度探查出子安的状况,比如前段时间子安一直沉睡时,体内就没有任何波动,而现在,岂不是说明,子安目前的状况还不错?
  原本不安紧张,患得患失的心,奇异的被这股浓郁的灵气安抚,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
  顾子安轻轻挑了挑唇,嘴角微微弯起,她的好心情感染了一旁的男人,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体内的灵气牵引着那道女娲石本源之力,如水波一样缓缓地推动着体内的小家伙,每前进一分,两人心下那种奇异的感觉更甚,他们能感觉到小家伙是被两人一起托了出来。
  第一次,在小家伙出生之前,两人一起‘照看’了他,而且还是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这种感觉于两人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一种初为人父人母的情感油然而生。
  一道嘹亮的啼哭突然在屋子里响起,合着清晨的第一缕暖阳,响彻天际,屋子外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面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兴奋,屋子里的人,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笑了,仿若在泥土中酝酿了太久的酒酿在破土的一瞬间打开,香味扑鼻,醉人心魂。
  当顾子安接过浑身软绵绵的小家伙时,心口仿佛在一瞬间被填满,怀里充实的感觉,终于让她找回了一丝真实感,她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砸吧着嘴的小家伙,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是个男孩。”傅恒之的声音很快在旁边响起,看着白嫩的腿间的那颗小豆芽,当即确认了性别,深藏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砸吧着嘴的小家伙,眼底有一丝的好奇,原来这就是这三个月来他一直逗着玩的小家伙,好小。
  再抬头,瞧着顾子安嘴角露出的那抹真实的笑,明晃晃的在眼前绽放,一时间,恍若隔世,他伸手,连带着大人和小孩一起揽进了怀里,空洞了许久的心再此时再次苏醒,一下一下清晰的跳动着,为着怀里的人。
  脑袋埋守在顾子安的颈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翼间满是久违的天然芳香,这一刻,感动的他想哭,好一会儿,沉默的声音从傅恒之口中传出,带着那段时间以来的压抑,“你睡了十一个月,心跳在每分钟一次,很轻,很弱。”
  轻的他以为下一秒就要消失,弱的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刚开始的那两个月,他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浑浑噩噩,直到青岩帮的事儿传出,他才稍稍清醒了一点,麻木的清醒,十一个月,是她昏迷以来最长的时间。
  顾子安瞬身一震,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仅仅是听着他异与往常的沉默,她便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怎样过来的,脑海中不其然的想到迪吧里,她睡了一个星期,他便一直睁眼到她醒来,铁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当那双深藏的眸子里布满红血丝呈现在眼底,心尖上那一瞬间传来的悸动,她这一生都忘不掉。
  感受着颈项喷洒的温热的呼吸,她却从中感觉到了一股压抑的沉重,她抬手覆上了那双揽着自己的大手,温柔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吐出,“再也不会有了。”
  她不会说抱歉,他和她之间本就不需要这个,但她可以向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他和她是彼此生命的开端,因为有了对方,所以感受到了暖,因为他们还活着,所以等多久都是值得的,当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所有的不快,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楚,所有的悲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被化解。
  生命本就由喜怒哀乐而谱写,不论是缺了哪一点都不算完整,而她与他,如今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终是完整。
  “嗯。”低低地声音从傅恒之口中而出,大手不自觉的收紧,这是他和她之间的承诺。
  良久,傅恒之抬起头来,从顾子安身后看着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家伙,不似一般刚出生的宝宝一样皱巴巴的,反而水嫩嫩的,让人看着就想掐一口,再加上那时不时砸吧的小嘴,更惹人疼爱。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下止不住的想着,估摸着这小家伙是在母体里的营养太好了的缘故,能不好么!由女娲石本源之力包裹孕育的小家伙,啧,就连他们都忍不住感叹这小家伙的好运了。
  不过,也辛好,保了一命,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打算给这家伙取什么名字?”想到自己送去给子安养伤的本源之力,被这小家伙当窝一样舒舒服服的裹着,再一看这会儿还霸占了以前独属于自己的人儿,心下莫名的有些吃味了,偏偏对着那水嫩嫩的包子似的小脸蛋,一想到这三个月来若是没这小家伙陪着自己,自己怕是会更加不好过。
  这气,也就生不起来了。
  顾子安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傅恒之说,她睡了十一个月,而怀孕是在昏倒前一个月怀上的,小家伙在她肚子里足足待了十二个月,她想,很可能是因为前两个营养过于不足的原因,想想也是,一开始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顾得上这根本不知道何时孕育的小生命。
  这孩子凭着动物的本能,本能的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环境,直到条件充裕。
  清亮的眼眸微微流转,她抬头,不自觉地看向窗外缓缓升起的太阳,冬去春来,夏逝秋至又迎冬,整整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天,周而复始,轮回往返,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