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机彩铃响起的时候,徐艳青正好在锁门。
徐艳青斜过肩膀去接电话,左手还拎着一个帆布袋,另一只手将钥匙往反方向拧死。
“好……我马上就下来了。”她说。
挂掉电话,徐艳青再往下按了按门把手,确认门已经锁好了后,她才弯下腰,把那柄小小的钥匙藏到门口的地垫下。
已经给林溪发过信息了,让他这几天直接住过来陪安然。
但林溪大概是才倒完夜班还在补觉,所以到现在还没回复。
徐艳青环视了一圈,她大概是有点强迫症,每次出门前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尽管潜意识还想再检查一遍,但一想到楼下还在等着的那位爷,又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出去,就看到那辆黑色的大吉普正大张旗鼓地压在楼门口。仅能容纳两人的通道被他的车完全堵住了出口,路边的王大爷正心惊胆战地往这边看,生怕一旁自己的那辆宝贝叁轮被蹭到漆。
“……”
对此,徐艳青有点无奈。
在报地址的时候,她还特意报了个离居民楼远一点,需要她稍微走过去一点距离的地方。
原因就是不想被这些邻居看到她上了别人的车。
只是她忘了,这个人,却是最不讲道理的。
副驾的车窗摇了下来,樊大少戴了副飞行员墨镜,正酷酷地往这边瞥了一眼,“箱子放后备箱……”
“……?”他的声音顿住,目光从她空无一物的手边移开,“行李呢?”
“都在这里了。”徐艳青眨了眨眼,有点不明所以。
望着她左肩上那个还印着鑫泰粮油几个大字的深绿色帆布袋,樊东榆的嘴角抽了抽。
他八十七岁的奶奶可能都不会背这么土的东西。
没说什么。只是挂挡,给油,一路开到了高铁站。
要出差的另外两个警察其实还要过几个小时才出发,但樊东榆也没兴趣和他们一起去挤。他直接大手一挥,买了两张商务座。
在收到纸质车票,看到了上面印刷着的标价金额后,徐艳青沉默了好一会。
坐在左手边的大少爷已经熟练地按了几下功能键,红色皮质椅背放低,腿靠放平,再加上一个小靠枕,他舒舒服服地向后靠坐着,翘起了二郎腿。
他正嚣张地在跟手机那头的人放着狠话,“成,今天谁不来谁孙子。”
徐艳青收回了视线。却并没有学着他的样子去调整座椅,而是仍然正坐着。她小心地将乘务员刚才发放的小礼品袋收到帆布袋的最底层。做完这一切后,徐艳青抬起了头,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
到了M市,已经是下午叁点多了。刚走到出站口,就看到人群中有个染着奶奶灰发色的男生,正在拼命地朝他们挥着手。
樊东榆把手插在裤兜,酷酷地走了过去。
只剩下徐艳青还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推他那两个大皮箱。
一见到他,闻庭就笑眯了眼,但嘴上却没半点客气,“哎哟喂,瞧这风把谁给吹来了?这不是咱不回消息的樊大爷嘛……”
而在看到竟然还要女人帮他提箱子后,闻庭更是眼睛一亮,自认为是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点。
“啧啧,几天不见,怎么就这么拉……”
……?
等等,哪里来的女人?
“下次整点新鲜词,别每次就这几句,都会背了。”樊东榆也笑,“晚上定哪了?”
刚才在高铁上聊的就是这事。知道樊东榆要来,闻庭说什么也得整个大活。也不知道他从哪喊的人,竟还真给他攒出了个十几二十个人的局,这是势必要给一个下马威的架势。
然而在见到樊东榆竟然还带了个女人来后,闻庭的重点就完全就偏了。
都在一个圈子里,带个男伴女伴出来玩只能算是常规操作。
不过如果带人的那个是樊东榆的话,这事还真有点稀罕了。
“还能哪?大西门呗。”闻庭心不在焉地说。
他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下。
那姑娘已经落后了他们好几步,还在那哼哧哼哧地推皮箱,长得倒挺标致的,竟还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行,我那边大概七点结束。到时候直接过去。”樊东榆说。
见樊东榆完全没有介绍的意思,闻庭心下了然。也没再去追问,而是聊起了另外的话题。
“你晚点是要去这姓祁的办的晚会吧?”
“怎么了?”樊东榆说。
他知道闻庭说的这人是谁。叁十多岁就爬上了副县长的位置,听起来是年轻有为,但其实也不过是靠了裙带关系。
“呵,这人的心还挺大。他竟然还敢给我发邀请函……”闻庭说,“他不会连我爸和他老丈人最近整天掐个半死都不知道吧?笑死了,这都什么水平,怕不是只有小喽啰才会屁颠屁颠往上赶……”
“呵呵。”对于他的点评,樊东榆却只是冷笑。
大概是这人和梁局做了什么交易,在来之前梁局就很明确地暗示了,也不需要樊东榆去做什么。只要露个脸,接下来这几天都随便他怎么玩。
虽然就算不去,也量梁局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但毕竟还得在这呆几个月,就像上班打卡一样,每天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所以樊东榆最后还是答应了。
“哈哈哈!”听到这,闻庭却乐了,他摸出手机,“啧啧,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行,我必须得发到群里,也给大伙看看这樊大少落魄的时候……”
到达酒店。徐艳青先去洗了澡。
大概十多分钟后,她头发潮湿,也没有吹,就披着浴巾出来了。
听到动静,樊东榆也随之望了过来。
眉梢不由自主地挑了下。
尽管知道这个女人生得好,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她穿正装的样子。
只不过是一条简约的吊带白裙,却被她穿出了股惊心动魄的意味。
视线下移。可又在看到她脚下的那双红色高跟鞋时,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过来。”樊东榆说。
高跟鞋的后跟在木地板上踩出了“嗒嗒”的声音,徐艳青走了过来。
并没有下一步指示,但她却自行坐到了大床旁,然后柔顺地往后靠,贴上了男人的胸膛。
“呵。”樊东榆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尽管也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却还是对她的献媚很是受用。他的手臂卡在她的小腹位置,然后用力一捞,让两人的距离更近。
“怎么带的这双?”他问。
与此同时,樊东榆还在漫不经心地玩着女人散落到肩后的长发。
发丝间还带着微微的潮意,他把它们绕在了指节上。
在来之前,樊东榆就有提到过,到时候大概会有个晚会,要她带套稍微正式点的衣服。
“……”沉默了一会,徐艳青才低声说,“我只有这一双高跟鞋。”
这倒是从未曾想过的答案。樊东榆愣了一下。
然后又听到她在问,“……是怎么了吗?”
还能怎么样,只不过是假得有点离谱了。
这双Jimmy Choo的高跟鞋在几年前已经火到连樊东榆这种完全不关心时尚的人都有所耳闻,光是在婚宴上就至少见过好几次了,更不用说他还曾眼睁睁地看过见闻庭在不同时期买过四双,给四个不同的女生。
但最后,樊东榆也只是说,“好丑。下次换一双。”
“……”徐艳青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好几遍不要去跟直男计较。
再然后,又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
在感受到室内气氛重新归于平静后,徐艳青垂下了眼睫。
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要露出任何端倪。
她轻轻地问,“阿sir,你们下午的时候……都在聊什么啊?”
这或许是她的错觉。
可是当徐艳青在后面费力地去控制住那两个自由的大皮箱的时候,却又忽然耳尖地听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久违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