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找就找呗。”时傅南无谓道。
见时节度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魏云州眼神冷了冷:”不管他们在找什么人,我们就要给他们添乱。”
“趁着他们小股出没,我们可以逐个击破。”刘守亮道。
“那你就去呗。”时傅南道,他又没拦着刘守亮。
“好了,我累了。”时傅南离开宴会,并不想和他们再聊下去,他去了牢房,葛神仙死后,神仙道群龙无首,他趁机好好的赶尽杀绝,还抓了葛神仙的儿子们,至于葛神仙的尸体,已经被他剁碎喂狗了,所以他还是挺感谢那个花容夫人把葛神仙送来,像往常一样,折磨了一番葛神仙的儿子,时傅南神清气爽的出了牢门。
刘守亮又找了他几次,让他出兵给那些找人的幽州兵设置阻力,被时傅南拒绝了。
两天后,斥候传来消息。
幽州兵要找的人让时傅南很是意外。
居然是花容夫人。
他瞬间想到周蛮子在岱州鬼儿眼的发疯做派,传令下去,让他自己手底下的淮南军碰到幽州兵暂躲风头,以免惹火上身,不出他的所料,刘守亮听了魏云州的撺掇,擅自带着八百人伏击一队海云都,恰巧不巧的被南下的周蛮子碰了个正着。
八百人,连带着刘守亮自己,被做成了小京观筑在河边,死状极惨。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时傅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后来他仔细一想,顿时毛骨悚然。
周蛮子的这个做派不就是他当初对付那些突厥人的吗?
这种改变,让时傅南坐立难安,下令自己麾下兵马先全部撤到宣州,他寻思着,如果周蛮子继续打过来,他就往两浙一带去。
结果没有,他带着人去了眬州。
解决完在神农遇到的那些淮南兵,周绪到达清河时已是深夜。
清河县遭逢大难,自无以往的风景可提,呈现一种破败,但是萧府经过修整,还是灯火通明的,周十六在廊前走来走去,他偶尔会听见伯父的马蹄声,过了一会就发现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知道,伯父会来的,就在今晚。
拓跋木站在萧小娘子的身边,她瘦了很多,自从主母失踪后,就再未笑过,这个发现让拓跋木心痛如绞。
夜风凄寒,萧公带着一干人等站在府外等候,萧清河忐忑不安,甚至感到一种恐惧。
他们在等着一场未知的命运。
寂静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汹涌如潮的骑军,马蹄声如雷,震人耳膜,这些从死战之地杀过来的六千骑兵裹挟着还未散去的血腥气,压在在场众人喘不过气来。
萧公挥手,让陈负不用搀扶他,看向最前方的周幽州,随后俯身大拜,叩首请罪。
周绪径直走入府内,玄甲配剑。
披风袍角带起来的风刮过萧清河耳畔,带来浓重粘稠的血腥气,让萧清河恍惚自己置身在尸山血海中,全身僵硬,反应不得。
周十六跪在地上,听见伯父的脚步声,等看见伯父时,一腔勇气忽的泄了个彻底。
伯父长的并不青面獠牙,相反,他的表情很平静,也没有周十六想象中的暴怒。
可越说这样,周十六的心越慌,喊道:“伯父。”
周绪充耳未闻。
周十六膝行上前,他宁愿伯父对他严厉问责,也不要这样,对他熟视无睹。
“二爹!”周十六大喊,他小时候不懂事,阿爹有次对他说伯父就是自己的另一个爹,他就喊了伯父二爹,惹了全家人发笑,伯父那时候抱着慎之堂哥和他坐在他的腿上,也哈哈大笑,周十六至今还记得周家小辈除了慎之堂哥,也就他一个可以这样。
可伯父没有回头。
周十六眼泪瞬间就出来了,哭的不能自己。
周绪进屋,望着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面容冷毅。
这个无言的动作立刻让萧晴雪崩溃一般哭了起来,她紧紧抱着阿爹,不顾他一身的血,嚎啕绝望:“阿娘,阿娘不见了,我找不到她,阿爹你帮帮我,帮帮我,以后我听话,我不要任何东西了,我只要阿娘回来。”
听着女儿语无伦次的话,周绪伸手将女儿脸上的泪痕和被蹭到的血污擦干净:“我知道了。”
“爹在这,会找到你娘的。”周绪道:“你先听阿爹的话,睡一会,睡好了,阿爹和你一起找。”
萧晴雪不依,像个不依不挠的小兽,竖起了全身的刺,周绪将她弄晕。
“带晴雪下去休息。”周绪对拓跋木道。
拓跋木迟疑一会,看着萧小娘子青黑的眼底,还是照做了。
“晴雪睡好后,你再过来一趟。”周绪继续道。
“唯。”拓跋木应道。
等拓跋木回来时,周十六跪在大将军脚边。
“和我说说你们怎么找的,还有都找过哪些地方,”周绪问道。
周十六跪在地上哽咽回答,在伯母失踪后,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岸边流域,医馆生人,城门进出口,以及张贴告示,悬赏重金,还有每家每户搜查。
“真的是每家每户吗?”周绪的神情在烛火下,阴森难辨。
拓跋木暗中握紧刀柄,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深意:“…自然是的。”
“青楼楚馆,流莺女庙呢?”周绪声音很轻:“有去着重找吗?”
冷气直窜入周十六的背脊,让他眼睛控制不住的惊惧睁大。
周绪低头看他:“觉得不会这样?”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一句句话撕开了周十六和拓跋木不愿想的假象,两人如坠冰窟。
周绪看向外面的夜色,清醒的可怕。
人世如洪炉,他人即炼狱。
第263章
暂时平静的水流下, 暗涌湍急,犹如此刻百废待兴的清河县。
东月堤多有溃决。清河县尉早已带人日夜修补,县令被杀, 县丞逃走夭夭,诺大一个清河县, 萧公带着学生们救治灾民, 开常平仓和义仓振灾, 又游说了县中幸存的大户人家们, 舍米煮粥。
而在水灾后, 最重要的是就是灾后补种。
将全县动员起来排水后,萧公立刻安排补种一事,往年汛期一般都是截止九月,九月已经是秋寒季节, 而现在都十一月份了。
江淮一向富庶, 地狭人稠, 只有土地肥沃之处, 才采稻麦复种,五月初麦熟,六月即要插稻秧,待至八月稻方扬花,秋天收获稻子,最晚于十月种麦, 现在是十一月, 先前种好的麦苗大多数已被洪水糟蹋, 只有少数抢救到一点, 不能解燃眉之急, 而且就算种下了, 麦种晚作月余,天气又如此寒冷,来年麦收,定会减产。
结果如此不好,难道就要停下?萧敬书无法做到。
陈负背剑,推开书房,望着老了的恩师,行礼:“老师,我欲尽绵薄之力,与拓跋将军还有何进等门客前往泗州,楚州水溢之处寻找王妃。”
萧敬书锤了锤久坐发麻的腿,起身,陈负上前搀扶,发现恩师穿的还是昨天见周幽州的衣袍,案桌上书籍堆成山,显然是一夜未睡,陈负缓缓道:“您年事已高,应该要注意身体。”
萧敬书叹了口气:“一把老骨头,没用了。”自从王妃失踪后,他的心气神仿佛也散了,有时他会在深夜问上苍,一定要他萧家命运多舛吗?
陈负的手紧了紧:“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难免会迁怒我等,您不必介怀。”
“周幽州生气是应该的。”萧敬书苦笑:“他要是不生气,我反而要担心。”
可从昨晚来看,周幽州的那种漠视还是让这位老人夜不能寐,说白了,他萧家与周幽州的纽扣节点就是王妃。
有时候这种关系坚硬不可催,有时候却脆如丝缕,风吹就断。
一旦周幽州单方面想结束,那他们只能当个弃子。
这件事的掌控权与主动权,从一开始就不在于他们的手中。
萧敬书推开房门,让清河去看望晴雪。
晴雪是个好孩子,他试过开导过几次,可惜效果甚微,只能让清河多陪陪她。
萧清河一到表姐住处,就看见了夏荷。
夏荷正在照顾小娘子,冬雪很早就出去寻找王妃了,至今未回,她就负责小娘子的起居衣食,和以前相比,小娘子变得不挑剔了,以往她最爱美,每天要穿什么衣服都能纠结一番,若是哪天选不好,还让她去喊王妃过来帮她选,选好了,再高高兴兴的穿上去。
可现在,小娘子醒来就往书房去,不说挑衣服了,若她不盯着她,连饭食都不记得吃。
“表姐,我和你一起去书房吧。”萧清河鼓起勇气道,萧晴雪奥了一声,随后匆匆赶去书房,每天寻找王妃的信息就汇总在书房里。
萧清河跟随表姐的脚步,也去了书房。
措不及防,又看到了周幽州。
萧清河连忙行礼。
周绪在女儿来前就将县尉近半月的文书看完,在最后的,目光在荀家远方亲戚一个洛阳画师那里停住了。
等女儿到时,他拿起书桌上的一张告示看着,告示上画着的人是夫人,只要提供到真切的线索,就可赏黄金千金,若幸找到幽州王妃,高官厚禄,无所不应。
像这种告示,萧晴雪画了很多很多张,可还是觉得杯水车薪,因为它们是要经过州郡县村层层分发下去的,她彻夜不眠的画,恨不得每个地方都贴满了,担心其他人画不出阿娘的样子,便自己来。
画好之后,再分发下去,由州到郡,由郡到县,县再分发下乡,乡下不识字,萧晴雪想到这,又恨不得将告示上的字简洁的再简洁,让那些乡下里长,亭长或者乡长们能够以最简单的话语口口相传,她又害怕县衙里的那些人临摹她的画像不够好,让她错过了阿娘。
萧晴雪是如此患得患失,每日都陷入了忧虑中,哪怕画的手腕酸痛,也不能阻止她。
她看见阿爹,才勉强露出一个笑:“阿爹。”
周绪眉宇间的皱痕才稍微淡了些:“我让厨房给你熬了养身体的药,每天记得喝。”
“好。”萧晴雪默默点头,素净白皙的脸颊没了跳脱的笑意后,沉静如璧玉。
“手腕晚上让夏荷用药膏给你敷一下。”周绪说道。
“其实不怎么疼。”萧晴雪深怕阿爹不让她画了,她拉过清河来,说道:“清河会帮我的。”
“是。”萧清河立刻道:“我会和表姐一起画的。”
周绪看着两人,见女儿对萧家人没有什么抵触,过了会道,“嗯,萧公这两天也辛苦了。”
短短一句话,让一直惴惴不安的萧清河红了眼睛,他掩饰性的低头,不让周幽州发现他的失态。
姑母失踪后,巨大的愧疚也没有放过他的祖父,祖父也曾派出学生去找,可是找寻力度没有幽州兵大,他又转过来搜集荀家的罪证,终于让他找到了当初毁堤的一人,认证了是荀家所为,还有从荀家管家那得知的神秘画师,他进清河县的路引记载是从洛阳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不敢说功,只求补过。
县里受灾后,祖父又去处理灾后事宜,那么多人,总不能放着不管,萧清河只能恨自己无用,帮不了祖父太多。
萧晴雪继续画像。
周绪本想走出书房,楚州再次易手,纔州军的王百万攻势不减,去楚河流域察寻踪迹的人马被王百万或射杀,或溺毙,千方百计的妨碍他找夫人,这些人全部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