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分了两个部门,一个是规划课,另一个则是我待的建筑课,只不过不管我到哪个课结果都是一样。
建筑课有个叫做主管的生物,虽然这跟规划课扯不上关係,不过这两个部门都有一个顶头上司,叫做经理。
我很习惯在週一下午处理桌上的文件,因为那对我是种不得不习惯的习惯,我的手头有规划课委託的案子,桌上还有建筑课的文件,规划课的案子是下週要送的,而建筑课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但我现在要完成的,是建筑课的图,没为什么,只因为我的主管是陈美慧。
现在时间是三点十分,也就是说我还有两小时又五十分的时间可以用,在下午六点下班之间,但对我来说,可能要给我两次的两小时又五十分,如果用我速度的话,画完后差不多要十点。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我却无可奈何,我更知道,她的故意不会是第一次,更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我还是接受了。
我熟练的打开电脑萤幕,移动滑鼠叫出桌面一个叫做autocad的绘图软体,照着文件的委託内容开始了我的工作,小芸就坐在我的旁边,这时候的她会习惯性的过来拿走我桌上的图,对于硕士出身又是建筑人的她,这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但对我来说,就像要喝掉一座水坝那么困难。
主管并不会追究到底是谁完成那些东西,因为对她来说,只要下班前案子可以出现在她桌上就可以了。
「今天可以吗?」我问。
「你可以,我就可以。」小芸说。
「你可以,我未必可以阿。」我无地的敲动键盘说道。
然后时间又过了,走到四点多,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这个时候主管就会过来探视,对,说好听一点是探视。
「今天可以出现在我桌上吧?」她问。
「我想,应该可以。」我无力的回应。
「就算不可以,也要可以。」她嚣张的丢完这句话就走了。
之后又过了些时间,到五点多,到下班时间剩下一小时,这时候你会听到刻意放大的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办公室其实不算安静,但皮鞋声却大到让人想不听到都难,不用猜了,会干这种行为的,只有一个人。
「等等下班要不要去……」
「抱歉,我晚上还有事情。」
「还是我开车载你去……」
「没关係,我有我自己的小cuxi。」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五分鐘又过了,而在这五分鐘当中,他会用上一分鐘去打理的服装,为的就是让人家看到他今天穿什么过来,他身上穿着一套十万元的亚曼尼西装,加上lv领带,据本人说词,一条就要八千元,脚上踩着一样是lv的真皮皮鞋,要价两万多元,只是这对他来说,只能算而已,跟他八百多万的法拉利f355比起来,真的只有而已。
我没有多于心力去应付他,因为这让我觉得,作为人类的行为,花在他身上是件很浪费的事情,当然对他而言,他始终不会感受到,因为他是经理,一个掛牌的经理,只因为公司是他开的。
时间终于到了六点,我又再次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每次做完这些事情,都让我想到为什么电影「不可能任务」的汤姆克鲁斯只要拍四集,而我却像拍连续剧,而且始终做不到结尾。
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主管室,看着桌上一叠的文件,不晓得要死多少隻的脑细胞才能造就桌上的这一叠,然后这一叠只换来她一句话。
「辛苦了,放在桌上就可以走了。」
「……」
「走之前,记得把门关上。」
「……」
在她说话的时候,她人坐在椅子上,左边肩膀还夹着电话,右手拿着指甲剪修着左手的指甲,桌上放着一本宝雅的化妆品dm,而dm底下还塞着面膜。我这么辛苦完成的东西,只换来她一句辛苦了。
(干……)
关掉桌上的电灯,收拾起包包,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晚上六点五分,我走到离我十公尺处的打卡机放入我的卡,一个简单的打卡动作,对我来说,却像是得到救赎,而这救赎可以让我迎向另一个天堂。
诚品书局。
今天的小cuxi似乎没什么动力,油门总是催不太起来,也许是感受主人今天的随小,而发出哀嚎,我骑到捷运的中央公园,停下车,又花了五分鐘的时间,经过了直线的中山二路右转,之后看到熟悉的城市光廊,最后走到五福三路,然后就是诚品。
我又看了下手机,一通未接来电,和一封简讯。手机的未接号码是0955开头的远传,这是经理的号码,听说当初他办远传的原因是因为一句广告词,「只有远传,没有距离」。可惜的是,他跟我之间,并不是距离可以计算的。
我熟练的把电话删除,打开另一封简讯,陌生的号码是我从没见过的数字,里头的文字却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在诚品的角落,等你来找我。」
他是王昱,诚品的吉他男孩。
推开诚品厚重的玻璃门,震动了门上的风铃,週一晚上的这个时候,人并没有很多,寂寥可数的人们,让我感到一点孤单,但却不寂寞。
距大门不远处的书架,我看到一个突兀的黑色物体,那是他的吉他背袋,绕过左侧的书架走过,看到一个头发比之前更蓬乱,样子却比先前更成熟的人。
「最近很颓废喔。」我指着他的鬍子说道。
「还可以啦,哈。」他给了我1个很阳光的笑容,一个我遗失好久,却怎样都找不回的笑容。
「你怎知道我会去诚品?」我问。
「那你怎又知道简讯是我传的?」他说。
「是我先问的,所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ibelieve」
「是吗?」
「那么我想,我也是。」
「ibelieve」我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今天要弹什么给我听呢?」
「今天,不适合弹歌。」
「怎么了?」
「昨天我回了基隆一趟。」
「你不是高雄人?」
「我从没说我是高雄人,只是说我在高雄唸书。」
「所以你是?」
「所以我是基隆人。」
「难怪这两天都没有遇到你。」
「你去找我?」
「没有,我只是刚好走到诚品而已。」
「适不适合弹吉他跟回基隆有什么关係?」
「因为昨天是十一月二十三号,星期日。」
「所以呢?」
「她离开我,两年的纪念日。」
「也是她的忌日。」他接着说。
「……」然后换我沉默了。
「抱歉,我总是说错话。」
「没关係。」他依然给了我1个微笑。
我看的出来,他给我1个叫做「勉强」的微笑,正当我看到他眼睛时,我才发现到,他的眼皮明显肿胀,任谁都看的出来,之前一定哭的乱七八糟,,只是他没有说,我也不好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个洞可以让我鑽,可惜的是这里没有,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有洞,我想,我还是不敢鑽下去。
认识他至今,我好像总是说错话,虽然他总是不在意,但他越是不在意,却让我越在乎。
虽然才认识一个多礼拜,但我很清楚,我很在意他,也很在乎他。
「……」
「怎么不说话了?」他说。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阿。」
「恩……」
「说真的,我不会在意的。」
「是吗?」
「是的。」
「只不过……」
「?」
「我的肚子很在意。」
「恩?」
「我晚餐还没吃。」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那走吧。」
「走去哪?」
「去一个,让你肚子不会在意的地方。」我说。
我抓起我的包包,他背起吉他,我跟他步出诚品外面,我又再次看了下手机,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分,这世界正在运转,但我的心却在静止。
为了留下这一刻而静止。
*我的心正在运转,为了改变这静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