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总司令阁下,这……”
看完雷德尔给自己的文件之后,张海诺的惊讶之情简直堪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但喜悦的成份就相对不足了。这是一份措辞强硬的抗议书,抗议的对象正是帝国元首和他的政府——就在不久之前,德国各地纳粹狂热分子走上街头疯狂捣毁犹太人的店铺和私人住宅,烧毁犹太人的教堂,公然迫害和凌辱犹太人,大肆逮捕犹太人。反犹运动在欧洲由来已久,但这一次波及范围之大、手段之暴力却是极为少见的。德国政府在这次事件中非但没有起到维护治安的作用,反而在暗地里推波助澜、纵容暴徒行凶,这令所有心怀正义的人士感到强烈的愤慨,雷德尔和他的高级将领们也不例外。
对于是闻名历史的“水晶之夜”,张海诺早已从历史书籍上看到过,虽然这次事件发生的时间和方式与历史记载有所不同,但本质却没有任何区别。在他看来,反犹主义几乎是纳粹党与生俱来的,而当希特勒这个坚定的反犹主义者上台之后,犹太人的灾难就开始了:纳粹政权最初的反犹措施是对犹太人的抵制,不向犹太人商店买东西,禁止犹太人当公务员、行医、司法,不许犹太人进入浴室、音乐厅和艺术展览馆等。
到了1935年秋,希特勒在纽伦堡召开的纳粹党代表大会上宣布了新的法律。该法律剥夺了犹太人的“公民权力”,规定犹太人为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国家居民”,并严禁德国人与犹太人通婚,禁止犹太人家庭雇佣45岁以下的德国妇女,甚至不许犹太人使用德国国旗和象征德国的颜色。
此后,纳粹政权采取的反犹措施,还包括把犹太人移民出境,驱赶到其他国家和地区。由于希特勒执行发展计划,他们的行动曾一度有所收敛,但全面反犹浪潮的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无权这样对待拥有和我们同样国籍的犹太人!”雷德尔愤愤然的说道:“战争中,犹太士兵和我们并肩作战,为德国流血牺牲;在和平时期,他们同我们一道为国家和军队重建做出贡献!生活中,他们和我们一样,吃面包喝水穿衣服,他们也是人,为什么要把他们赶出德国或者关进监狱?”
雷德尔此人素来正直且不谈政治,这是张海诺一贯以来对他的认识,没想到他在对待犹太人问题上还有这样先进的思想。在这份文件的后面,已经有好几位海军将领的签名:威廉.马歇尔、赫尔姆斯.海耶以及潜艇部队的正副司令官——罗德里克.冯.赫森和卡尔.邓尼茨。不用说,雷德尔很希望自己也加入这个抗议队伍。
这个时候,张海诺也没那么多时间去顾虑这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后果。他掏出钢笔,飞快的在文件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海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雷德尔收回那份文件,欣慰的说道:“但凡有一颗正义之心的人,都不会容忍那种事情发生!”
“是的,尊敬的总司令阁下!”张海诺起身,敬礼,道:“我为您感到骄傲!”
雷德尔点点头,看得出来,他心情依然有些沉重。
“水晶之夜”远非反犹运动的结束,不久,纳粹高层便秘密研究了如何进一步迫害犹太人,有人提出提出要让犹太人自己把被烧毁的教堂清除干净,并将之修成停车场供德国人使用;要做一个标记,每个犹太人必须佩带,甚至还有人要求受到迫害的犹太人提供巨额赔偿费,这些提议最终都一一获得通过。
然而,海军部的抗议书连同社会各界的抗议书信在递交元首府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让人感到诡异的是,一向自视甚高的元首这次竟没有对这些“冒犯者”进行任何形式的反击,也没有像对待勃洛姆堡和弗里奇那样对付冒头的军队将领——如果那样的话,他毫无疑问会失去整个军官团的支持,而且没有这些资深的将领们,他的军队将成为一盘散沙。
1938年12月24日,大战爆发之前最后一个平安夜,元首府照例举行了一个高级别的宴会,陆海军高级将官及其眷属均获邀请,许多政府要员和外国大使也一并出席。
抗议归抗议,三军将领们却没有利用这样的场合驳元首的面子,老将新人一一列席。
趁着这次圣诞节的机会,安娜来到德国,这让张海诺心情格外愉悦,并将之前一度泛起的迷惘暂时抛开。两人结合已有十七载,一直相敬如宾,虽未育幼子女,却更能将主要精力放在各自期望的地方——安娜长期照顾自己病榻上的母亲,张海诺则忙于自己的事业。即便不能像赫森一家那样享受天伦之乐,两人依然对这样的生活方式感到心满意足。
未生育子女的另外一个好处体现在生理方面——安娜小张海诺两岁,如今亦是四十有一,容貌与身材皆保养良好,清新脱俗又不乏成熟气质,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出头的少妇。她虽不及芬娜那样高挑,站在张海诺身旁反而更显男才女貌。
前来参加元首府的晚宴,安娜自然穿上了她最华贵的长裙,而张海诺已经渐渐朝自己的海军总司令靠拢——衣柜里除了军服便是军礼服,常服少之又少,参加这种规格的宴会熨趟整齐的海军将官礼服也是不二的选择。海军参谋部配发的那辆二手梅赛德斯,如今早已是鸟枪换炮,作为海军航空兵副司令,张海诺还有自己的专属司机,深蓝色的六座梅赛德斯在街上驰骋时颇为拉风。
金碧辉煌的大厅,华服丽裙的人群,觥筹交错的场景,这年的圣诞宴会并没有因为不久前的丑陋夜晚或是悄然临近的战争气息而发生改变。每次见到做菜一流棒的雷德尔夫人,张海诺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一如他对雷德尔本人的好感那样;埃德文年轻漂亮的妻子穿上高雅长裙之后愈发的迷人,那双曲线优美的长腿最让异性着迷,而手握实权的埃德文则更是神采奕奕;希莱姆难得的将糟糠之妻也带了来,而这种场合元首永远都是孤身一人,尽管他和爱娃的情事在高层早已是人所皆知,但为了“避免失去女性选民的选票”,他从不让爱娃在任何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更没有公布两者之间的亲密关系——这样的夜晚,爱娃无疑是全德国最可怜的女性。
“啊……芬肯施泰因夫人,很荣幸再次见到您!”阿道夫.希特勒非常非常客气的用了一个敬称“您”,并且礼貌的俯身吻了安娜的手背,而这一待遇在德国可是万千女性所梦寐以求的——根据一份调查显示,有四分之三的德国女性认为帝国元首充满男性魅力,超过三分之二的人以能够见上他一面为荣,更有人坦言自己愿意无条件的当他的情妇。
“尊敬的元首,能见到您就像做梦一样!”安娜礼貌而得体的回应道,常年不在国内生活,让她免于和那些普通德国民众一样受到元首奇特魔力的感染,不过听张海诺说过这位元首的种种事迹之后,她至少知道这样一号人物整个欧洲几百年也就出那么一两位的——抛开独裁统治和反犹主义不说,希特勒白手起家,在44岁时就当上了德国总理,45岁成为整个德国的统治者,短短5年内让德国摆脱了世界性经济危机带来的严重失业等等社会现象,就这些成就而言,即便是张海诺这样拥有数十年超前意识的人也是难以做到的。
“哈哈,我1919年和海诺相识,记得他那时满德国的找你,这让我十分好奇!如今看来,一位能够十年如一日的保持青春容貌的女士,确实值得我们海军最出色的将军如此执着!”
希特勒用他从前所擅长的幽默风格恭维到,之所以说从前,是因为在张海诺的眼里,如今的帝国元首在思想上越来越深沉,说话时动不动就在他的日尔曼主义和反犹问题上大谈特谈,常常像妇女般喋喋不休且总是不知疲倦。曾几何时,与希特勒一同进餐是件愉快的事情,如今却已成为内部公认的“受煎熬时间”!
张海诺一直以来都相信,阿道夫.希特勒取悦女性的方式有些奇特,但往往能起到效果。安娜一脸幸福的看看张海诺,然后微笑着对帝国元首说道:“这还得感谢您的帮助,尊敬的元首!”
“说到帮助!”希特勒看了眼张海诺,“我永远不会忘记海诺一直以来对我们的事业所做出的帮助!等将来你们的孩子出生了,我一定当他的教父!”
“深感荣幸!”张海诺忙不迭的在一旁回应到,希特勒这话恐怕是若有所指的——据埃德文说,希特勒在收到来自军方的抗议书时显得异常愤怒,随后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许,当他看到那份海军抗议书上签有海诺.冯.芬肯施泰因的大名时,心里是非常失望的。
“夫人,祝您今晚愉快!”希特勒再一次礼貌的轻捧起安娜的手,像个纯粹的英国绅士一般深情一吻,身上的浪漫气质又和法国人有得一拼。在这之后,他不慌不忙的转身和其他宾客应酬去了。
“难怪全德国都为他着迷!”望着元首的背影,安娜很单纯的对张海诺说到,“他真是个彬彬有礼的人!”
“元首今晚是个标准的绅士,这很难得!”张海诺的回答简单而富有深意。
欧洲人格外看重圣诞节,因而这一晚人人都表现出最活跃的一面,就连失意的希莱姆也不例外。只是在和自己交谈时,张海诺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却一时间不能完全猜透。
“在新的一年里,祝愿您在各方面都能出类拔萃!”希莱姆讪笑着说。
张海诺回敬到:“也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将军喜欢做梦吗?”希莱姆又问。
“梦?”张海诺对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模棱两可的回答道:“那要看好梦还是恶梦了!”
“人们总觉得好梦难成真,恶梦易出现,但我认为将军恰恰相反:好梦易成真,恶梦难出现!”
“这也许只有上帝才知道吧!”张海诺答道。
“不,不只是上帝!”希莱姆笑道,“我们伟大的元首就是整个德国的上帝!”
对于这种呓语般的言辞,张海诺笑而不答,但与希莱姆举杯共饮显然不是一件让他感到愉快的事情。在一个多月前的“水晶之夜”中,这位养鸡场主的手下大出风头,他也因此受到元首的褒奖。
希莱姆继续说道:“不过,上帝不是万能的,他有时候也对一些原本不知道的事情感兴趣,而且……上帝应该是很讨厌被欺骗的!”
张海诺平静的反问道:“有人可以欺骗上帝么?”
“当然!”希莱姆凑近了低声说道:“因为上帝并不是无处不在的!”
如果这是针对自己的恫吓,张海诺觉得只有两件事情能够让他如此感兴趣,一是自己和芬娜早年的婚约,二是u-148和施奈德造船厂的秘密。秘密要做到永远不泄露是非常非常难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者皆有可能被外人获悉,但他深知自己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和不安。如果这家伙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恐怕就不用在这里装神弄鬼了。
“可是人们在祈祷时都会说愿上帝保佑,这说明上帝确实是无处不在的!”
“是啊,愿上帝保佑!”说罢,希莱姆朝对方举杯,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一脸愉快的走开了。
“他是位神学家吗?”安娜不明所以的问到。
“神学家?呃……如果是,那也是接近巫术一类!”张海诺挽着安娜继续在大厅里走动,他一边想着希莱姆的问题,一边不断和那些相熟或者不相熟的宾客打招呼。
奇怪的是,今天他并没有看到芬娜——如果她在,以她出众的外貌,至少也是目光汇聚的小焦点之一。不过,一位富有的商业人士确实不应该频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在元首府的圣诞宴会上,也只有克虏伯、蒂森钢铁这样的工业巨头才能获得出席的资格。
在这样的宴会上,张海诺还是有幸见到许多历史上著名的面孔,最令他感兴趣的莫过于那些即将驰骋沙场的陆军精英们:古德里安是陆军中最受希特勒偏爱的将领之一,他和他手下的装甲兵团也是陆军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之一,只要顺利解决了捷克斯洛伐克,希特勒向波兰动手只是时间问题,那也将是德军闪击战术扬名世界的地方;威廉.凯特尔,希特勒最亲近的顾问和忠顺的助手,深信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冯.曼施泰因,才华横溢的陆军指挥官,年过五旬但精气神丝毫不逊年轻人;冯.克莱斯特,另一位出色的装甲部队指挥官,闪击战术的忠实拥护者和执行者;冯.勒布,参加过八国联军的老将,时年六十三岁的他是陆军防守战略的专家,为人正直,是“水晶之夜”后陆军抗议书的倡议者之一;此外受到关注的还有冯.龙德施泰特、冯.屈希勒尔以及隆美尔等人。
这些陆军将领大都颇有涵养,虽也有自视甚高者,却不至于拒绝和海军将领交流,只不过作为一名从未有过在陆军服役经历的海军将官,张海诺难以在战术和武器方面给他们更多的建议——陆海军将领们素来不喜欢干涉对方事务,被干涉更是他们难以容忍的,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在资源调配方面必须的合作之外,陆海军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因为党卫队遵照元首的指示建立起了一批武装部队,张海诺还可以通过自己的挚友在陆上战事方面施加一点小小的影响力,但他目前还是将更多的经历放在海军方面。
如今的德国空军,显然没有历史上受戈林领导时那样不可一世,但帝国元首和国防部高层将领们却没有放低对空军的要求。利用在魏玛共和国时期打下的基础,空军部已经研制除了许多一流的作战飞机,梅塞施密特、斯图卡以及道尼尔公司的“飞行铅笔”都是德国扩军行动中的成果。即便没有戈林的推荐,国营汉莎航空公司的总裁埃哈德.米尔希依然因为自己出色的组织能力获调空军部主管空军后勤工作,没有戈林的指手画脚,空军部在空军部长兼空军总司令雨果.施佩勒和空军总参谋长冯.格莱姆的打理下依然井井有条,且与海军航空部进行着长期而友好的合作,两者在规模和资源分配上基本保持八比一的比例,因而海军航空兵的发展并不至于像某些人担忧的那样对空军发展产生制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