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诺和雷德尔在提尔皮茨的庄园里一住就是一个星期,在这期间,他们不仅每天都和提尔皮茨见面、聊天,还在他的引荐下见了海军部的几位高级参谋官。好在塞德利茨号近期完全没有出海任务,而冯.劳伦茨准将签给他们的又是一份为期15天的公务外出证明,两人也就不用担心时间上的问题。
  这天上午,当他们被再次请到提尔皮茨的大书房时,发现这位近来一直和颜悦色的海军元帅脸色却有些深沉。在请两人坐下之后,提尔皮茨胡子一动一动的说话了:
  “小伙子们,我很遗憾,海军高层否定了这份计划书!”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海诺心里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而坐在一旁的雷德尔同样也是非常失望的,他仍有些不死心的问提尔皮茨:
  “尊敬的元帅大人,陛下亲自审阅了我们的计划书吗?”
  提尔皮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告诉他:
  “海军参谋部首先评估了这份计划,认为具有一定的可行性,然后呈送给波尔元帅、米勒元帅以及英格诺尔元帅组成的海军最高决策小组审阅。三位元帅中有人赞同这份计划,因此依照惯例送到陛下的侍从官那里。陛下看到这份计划书是在两天之后,据说他看过计划书之后就召了三位元帅去他的书房,但谈话的内容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陛下否定了这份计划……”雷德尔很不情愿的说出这句话。
  一旁的张海诺也算听懂了,现在的德国海军是在德皇和三位元帅的领导下运转,尽管三位元帅中有一个或者两个支持这份计划,但终究还是没能过威廉二世那一关。
  “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提尔皮茨看着雷德尔说道,“陛下一直很赏识你的才华,所以我打算安排你去一次柏林,看看有没有机会当面说服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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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提尔皮茨就带着雷德尔去了柏林。雷德尔原本提议让张海诺也一块去,但看提尔皮茨有些为难,再加上自己的确是个毫无名气的小人物,张海诺告诉雷德尔,只要他能够说服威廉二世,他们共同制定的计划能够得到实施,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提尔皮茨和雷德尔走后,张海诺独自踏上了回威廉港的路程。
  假若这份计划能够付诸实施,自己将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张海诺还没有很认真的想过。一跃成为海军参谋长或者舰队参谋长是绝没有可能的,毕竟他今年才21岁。21岁的海军中尉在德国已经非常出类拔萃了,像雷德尔那样好运气得到提尔皮茨和威廉二世赏识的人,眼下已经40岁了却还是一位海军少校!
  战争时期,军官可以凭军官证和公务外出证明免费搭乘火车。在百无聊赖的等火车时,张海诺试着从火车站打了个电话回威廉港,虽然电话那头接线转接线,然后打进威廉港之前又被仔细盘问了自己的姓名、军衔以及电话是打给什么人,虽然十分的麻烦,但终究还是打进去了。
  有些让张海诺感到意外的是,不到2分钟埃德文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
  在跟埃德文大致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之后,张海诺告诉他自己大概后天上午抵达威廉港,本来想叫他开车去车站接自己,但埃德文却给了他一个听起来很不错的建议:奥舍斯莱本就在从勃兰登堡到威廉港的铁路要经过的玛格德堡附近,趁着这次公务外出的期限还有好几天,为什么不顺便回家看看呢?
  回家……
  这个词对于张海诺来说具有非常复杂的意义,他真正的家现在恐怕是回不去了,至于奥舍斯莱本乡下的庄园,那是海诺.冯.芬肯施态因的家。不过,如果自己想要以海诺.冯.芬肯施态因的身份在这个时代继续活下去的话,那回“家”也是一件迟早的事情。
  在挂电话之前,张海诺对埃德文说道:
  “那么请替我跟冯.劳伦茨准将说一声,我这次顺带回家看一看,如果有必要的话,这几天的时间可以从我的正常休假里面扣除!”
  “放心吧!你表舅难倒还会为难你不成?你到玛格德堡之后再转车去奥舍斯莱本,记得地址是奥舍斯莱本南郊的芬克庄园!”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尽管是战争时期,德国的火车却依然非常准时,而且搭乘火车外出的平民也不少——地面主战场毕竟在法国和俄国,英法飞机也较少飞到德国内陆来进行轰炸,所以德国国内的秩序还是较为稳定的。
  张海诺随便找了个没有人的位置坐下,坐在他对面位置上的是一位年轻妇女和她的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10来岁的样子,脸上长着很多雀斑;小的是女孩,顶多3、4岁,金发卷卷的,看上去像是个可爱的洋娃娃。
  小男孩拉着母亲的手,怯生生看着张海诺,倒是那小姑娘一点也不怕生,她奶声奶气的问:
  “军官先生,你也是到法国去吗?”
  张海诺俯下身子,说道:“不,我要到玛格德堡去,然后从那里转车回在奥舍斯莱本的家!你们都要到法国去吗?那里可是在打仗噢!”
  小姑娘对于“打仗”这个词恐怕还没有什么概念,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爸爸在那里!我们去看爸爸!”
  这时,那位年轻的妇女笑着解释说:“我丈夫是一名陆军上尉,他们部队正好从前线撤下来休整,可是回国的长假又很难申请到,所以我们就到法国去看他了!”
  “原来如此!”
  张海诺这才注意到,这趟从柏林始发前往德国西部的火车上妇女和孩子还挺多的,而且衣着大都和他对面这三位一样,虽说不是特别华丽吧,但在德国也算的上是中高档次。看来,这里许多人是军官的家人,而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大概也都是法国吧!
  “您是在海军服役吧!”年轻妇女看了看张海诺身上的军服,显然和他丈夫穿的有很大的区别。
  “是的,在公海舰队服役!”张海诺觉得这算不上机密,因为德国海军官兵除了各岸防部队的之外,基本上都隶属于公海舰队。
  “是哪条战舰?”那男孩突然声音不大的插了一句。
  张海诺微笑着反问他:“小朋友,你都知道哪些战舰的名字?”
  “我不是小朋友,我叫莫瑟斯.拜尔,今年已经十岁了!”男孩憋红了脸,可他接下来却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舰名:
  “我知道拿骚、维斯特***莱茵兰、波森、赫尔戈兰、奥斯特弗里斯兰、图林根、奥尔登堡、恺撒、菲特烈大帝、皇后、阿尔伯特国王、路易特波德摄政王、国王、大选帝侯、边境总督还有威廉王储!”
  好家伙,德国的整个无畏战列舰队就都在这里了,张海诺不禁要对眼前这位小男孩刮目相看了。
  “您在这其一艘战舰上服役吗?”小男孩很认真的盯着张海诺看。
  张海诺摇摇头,“不,我不在战列舰上服役!”
  “德弗林格、塞德利茨、毛奇、冯.德.坦恩?”小男孩又一连说出了德国海军目前除名义上卖给土耳其的戈本号之外的全部战列巡洋舰(吕佐夫号在日德兰海战中战沉)。
  “莫瑟斯!”那位年轻妇女用责备的语气叫住小男孩,然后一脸歉意的对张海诺说道:“真不好意思,这孩子就是对军舰痴迷!”
  “没关系!”张海诺看看那一脸委屈的小男孩,小声说道:“这次你猜对了!”
  “那是哪一艘呢?”受到母亲训斥的小男孩这次也放低了声音。
  “继续猜!”
  小男孩将那四个名字在嘴里叽咕叽咕的念了一遍,然后抬起头,“塞德利茨!”
  张海诺笑着没有回答,而是偷偷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哇……”小男孩连忙摇摇他母亲的手臂,“妈妈,不沉战舰,是不沉战舰啊!”
  年轻妇女只是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塞德利茨号,就是那艘永不沉没的战舰!妈妈,噢,真是太棒了!”小男孩兴奋的都有点语无伦次了,直到张海诺将食指贴近嘴唇示意他不要把这个说出来,他才稍稍安静下来。但不一会儿,他便跳到张海诺这边的座位上,一反最初那副害羞的样子扯着张海诺问这问那。
  对于小男孩的问题,张海诺只好挑了一些不涉及机密的来满足他巨大好奇心。尽管如此,等到他下车的时候,那小男孩还是把他当作头号大英雄来崇拜了。
  “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加入德国海军,我要跟着塞德利茨号一起出海打仗!”
  车窗外的张海诺笑着朝小男孩挥挥手,但内心深处却依然有些沉重——如果雷德尔此次无法说服德皇和海军高层,那么塞德利茨号的最终归宿依然将是帕斯卡湾那片冰冷的海底!